第 105 章 找她(1 / 1)

这雨一下,同绪帝的痹证①又犯了。

太医来了又去,也只能扎针暂时缓解痛苦。

“老了啊。”同绪帝靠着引枕说。

德福忙说:“陛下如今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这天下还得靠您撑着呢。”

同绪帝摇了摇头,怅然道:“撑不住了,先帝将大周托付给我时,已经是一个烂摊子,撑不住,撑不住了。”

这话德福不敢接,捧了参茶递过去,“陛下先润润喉。”

同绪帝接了,杯盏递到唇边,又放了下去,“如今这个结果,算是安抚下来了,只是天下人未必肯买这个账。”

德福道:“依奴婢看,陛下甭管这天下人买不买账,要所有人买账是不可能的,找些文人带带风向,自然就平息了。”

同绪帝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还是要给沈家些恩典,现如今沈家还有些什么人?”

“也是惨,如今只剩下沈夫人和沈二姑娘了,据说那沈夫人前些日子莫名其妙疯了。”

同绪帝叹道:“只剩下孤儿寡母,也不能给个官职,请封诰命,又是个疯了的,难办。”

“这事儿不难办,”德福笑着说:“奴婢愿为陛下分忧。”

“说吧。”同绪帝放下茶盏。

德福说:“女子还是要嫁得好才算是好,陛下给她指一桩婚不就得了?”

同绪帝点了点头,“倒有些道理,只是……”

“陛下是不是在烦指婚什么样的门第才算合适?”

“指低了,定要说我亏待了忠烈之后,指高了人家又未必肯娶。”

再怎么给恩典,沈家是已经败了。

母族无人,对夫家没有任何帮助,门第高的多半会有怨言。

德福笑道:“眼下就有人能替陛下分忧,陛下长居禁中,应当没听过外界的传言,去岁九月,沈将军出征前,江夫人曾上门替户部侍郎江大人上门提亲,结果被拒了。”

“还有人会拒他江寂?”同绪帝转头诧异地看了德福一眼。

德福点头,“江大人可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呢,沈家出了这样的事,江大人还曾放话说,只要沈小姐愿嫁,他随时可以娶她进门。”

“有这事?”

德福点头:“瑞敏郡主上回进宫,还同太后说起过这事,说是沈小姐自觉配不上江大人才拒婚,言谈间其实颇有爱慕之情,若是陛下开口,也算成了一桩美事。”

同绪帝茅塞顿开。

江家势大,若给江敛之配一个门第高的小姐,他倒会担心两家强强联合,待他殡天之后,太子怕是压不住。

……

窗外雨打竹林,唰唰作响。

谢停舟脱下朝服,换了常服,撑着伞走到鹿鸣轩。

二丫搬着小板凳,和大黄坐在檐下看雨。

“时雨呢?”谢停舟问。

二丫站起来,理了理衣服,时雨总说她成日同大黄玩,都快玩得像个小叫花子了。

“时雨哥哥天刚亮就出门了,还没回来呢。”

谢停舟默了默。

她应当是着急知道今日的殿审结果如何,所以早早去等着。

殿审一结束,同绪帝便颁布了诏书,梁建方勾结西厥,虽死不能解其恨,诛其九族以儆效尤。

葛良吉斩立决,尚书府抄家,官眷充为妓子,除三岁以下孩童,其余葛家上下千余口悉数流放。

判罚说重不重说轻不轻,想必葛良吉当堂翻供也是为求这样一个结果,将勾结西厥的罪名推到一个死人身上,死人难道能起来翻案不成?

“她回来了让她去青朴居一趟。”

谢停舟说罢,转身走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丫鬟进来点灯。

谢停舟问:“她还没回来吗?”

丫鬟屈身回复:“奴婢不清楚,这就去叫人进来。”

“没呢没呢。”长留人未到声先至,还没跨进门就在说:“我都跑了四五次鹿鸣轩了,时雨他一直都没回来。”

谢停舟侧头望了一眼窗外。

这场春雨像是无休止一般,从早晨下到现在仍旧没有停歇的意思。

她对今日这样的结果应当是既无言,又无力吧。

直到天色黑透,沈妤也没有回来。

街上的青石板路都积了水,成衣铺子的伙计听得敲门声,从床上爬起来去开门。

他手里拎着油灯,从门缝里看见外头停着一辆马车,还有几名骑马的护卫随侍两侧。

伙计去北临王府送过东西,认识那是北临王府的马车,急忙开了门,就见门口立着个头戴斗笠的高个男子。

兮风问:“你家公子可在?”

伙计道:“公子不在,今日就没来过。”

兮风颔首,折回马车旁对着窗户回禀了。

一行人在门口没动,等着主子下令,伙计也不敢关门。

过了一会儿还听见车内人说:“出城。”

伙计忍不住说了句:“这会儿城门都关了,怕是出不去。”

车上的人没回他,马车驶过店门前,那马车的帘子忽然掀了起来。

“若是她来了,让她回家等我。”

伙计忙点头,盯着那张如若神祇的脸半天没回过神来。

马蹄踏在雨里,近卫身披蓑衣,却也被急雨浇透了身。

还没到城门口,城门守卫厉声呵斥。

“站住!城门已闭,任何人不得通行!”

队伍停下,兮风一夹马腹又往前走几步,摘下腰牌扔过去,“北临世子要出城,速开城门。”

守卫面露狐疑,接过腰牌一看,确实是北临王府的人没错。

守卫对着马车拱手道:“世子殿下恕罪,不见鱼符不能开门。”

“是吗?”隔着春雨,马车内的声音也不清晰。

“你过来。”

守卫抬步上前,刚靠近马车,便觉颈上一凉,颈上的刀泛着冷光。

“现在能开了吗?”谢停舟问。

守卫一动不敢动,思索片刻后缓缓抬手,咬牙道:“开门。”

一行人从大开的城门疾驰而去,守卫立刻翻身上马,“闭门,我去向校尉大人禀报。”

……

沈妤沿着山路往下走,雨渐渐小了,她的伞早不知被吹到了哪里。

雨兜头浇得满脸,她抹了把脸,继续往山下走。

拐过松林,她倏然顿住脚步,看见了小路上的一行人。

火把被雨浇得要灭不灭,中间簇拥着的那个人撑着伞,抬眼间,也停下了脚步。

①痹证:现在称老寒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