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圈禁(1 / 1)

“哦,”沈妤过了许久才开口,“我今日,出去了一趟。”

她知道自己出门逃不过谢停舟的眼线,所以干脆自己承认。

“嗯。”谢停舟轻声回应,并不去追问她出去干什么见了谁。

沈妤盯着桌面,“我开始怀疑自己了。”

谢停舟这才从书里抬起头,“为何?”

沈妤情绪有些低落,垂着头说:“其实我还有许多事要做,我怕做了这件事,其他的就来不及了,所以我不知道我现在做的到底是对还是错。”

怕来不及陪外祖母,更怕两件事都没有做好。

谢停舟注视着她,长睫在她眼下晕开一小块阴影。

他问:“以你的标准,何为对,何为错?”

沈妤摇头,“我不知道。”

“你怀疑自己,是因为你怕错,”谢停舟顿了片刻说:“既然不知道,那你做了之后又如何给它下定义,说它是错的呢?”

沈妤一时间被他问住,抬起头看他。

谢停舟避开她期待的眼神,平心而论,“莫问今生对错,不言红尘是非。”

谢停舟望向窗外,“况且,很多事情没有对错之分,但求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沈妤默念了一遍。

是啊,前一世的她每日都生活在愧疚之中,父亲和哥哥战死边关却背上骂名,她每日每夜都在煎熬,煎熬自己为什么什么也做不了。

如今上天重新给了她一个机会,她救不回来他们,但是她可以让他们干干净净的走,还可以让那些害他们的人用命来偿。

“我明白了。”沈妤忽然笑了起来,“但求问心无愧。”

眉间阴郁不再,那笑容一瞬间有些晃眼,谢停舟侧开了脸。

沈妤大手笔,第二天在食悦阁包下了一整层。

谢停舟既没说不行,那就是首肯了,王府里去了不少人,沈妤把二丫也带上了。

从燕凉关回来,难得这么轻松,不少人都喝得不省人事。

沈妤身体还没痊愈,有兮风叮嘱着,大家也不敢给她劝酒。

兮风自己也没敢多喝,把不省人事的长留背回去,还要去向谢停舟复命。

谢停舟在隔壁院子,一个人坐在檐下,撕肉喂着白羽,脚边趴着大黄。

大黄不吃生肉,丢给它还不吃,白羽骄傲得很,看也不看它一眼。

自大黄来了以后,苍被关进了笼子,这两日怨念正深。

听见脚步声,谢停舟没有回头,问:“都回了?”

“回了。”兮风道:“喝多了几个兄弟,长留也喝多了,时雨我拦着没喝多少。”

谢停舟往空中丢了一块肉,白羽振翅而起,在肉落地前衔了回来,站在栏杆上把肉吞进肚里。

兮风又道:“同绪帝召殿下明日在上朝时进宫,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

兮风拿起一旁托盘中的帕子奉。

谢停舟接过,不紧不慢地擦拭着手指,“他还能干什么?十五了,他再不出手,就没有理由将我继续留在盛京,明日,不过是重新找一个合理的理由罢了。”

奉天殿巍峨高耸,檐上两条金龙似欲腾飞,朱漆巨柱支撑殿顶,每一根上都有巨龙盘绕。

谢停舟奉召入宫,第一次在上朝时分与一众大臣一起站在奉天殿中。

同绪帝坐于銮椅之上,“北临世子救护燕凉关居功至伟,救下一方百姓,理该重赏。”

谢停舟垂首道:“陛下谬赞,驱除驱除鞑虏乃臣之责,不敢居功。”

同绪帝在笑,眼含锋利,“当赏则赏,北临富庶,单单赏赐些金银器物太轻,朕与内阁多次商议,最终决定给你个安个闲职,你看如何?”

殿内落针可闻。

谢停舟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他不能是谢停舟,他此刻必须是众人眼中的那个不具威胁的浪荡子。

谢停舟抬起头,忽然笑起来,“陛下,容臣问一句,都指挥佥事是几品官啊?”

本是出言无状,同绪帝眼中的冰却瞬间消了,指着谢停舟爽朗一笑,“这小子,净惦记着官居几品了,怎么,官职低了你还不乐意?”

谢停舟视线转了一圈,落在殿中一人身上,“品阶比起他如何?”

江敛之抬步而出,“臣户部侍郎,官居三品,都指挥佥事与臣同级。”

谢停舟微微颔首,似乎勉强满意,“那就谢陛下抬爱,盛京繁华让人流连忘返,家父已发家书催我回北临,我正愁找不到理由回绝,陛下算是给臣解了燃眉之急。”

同绪帝哈哈一笑,“正好,传旨吧。”

退朝后从奉天殿出来,各路官员纷纷表示祝贺。

一人道:“往后同朝为官,不知该继续称世子,还是都指挥谢佥事。”

谢停舟笑着与人周旋,“不过是个名号,诸位同僚随意就好。”

北临太强了,同绪帝心生畏惧,想要将藩王之子圈禁在京中做质子,不过是一道圣旨的事。

若无官职,同绪帝将他强留在京中便不合情理。

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给他安个闲职,无非是同绪帝当婊子还要立牌坊,想要树立自己是个明君。

奉天殿在谢停舟身后拉远,他一步步踩过青石板,脚下越来越沉,他烦透了这个地方。

“世子大人留步!”

谢停舟驻足于此,回头见一人匆匆而来,一身孔雀补子官服,叫他出了满身风华。

“江大人有事?”

江敛之走到他身旁,“有些事想请教殿下。”

“公事还是私事?”

“私事。”

“我与江大人能有什么私事?”谢停舟抬脚就走。

江敛之追上去,“世子从燕凉关回来,我想问世子可有在战场上看到一名女子?是沈将军之女沈妤。”

又是沈妤。

谢停舟脚步稍缓,侧头看了江敛之一眼。

江敛之接着说:“不瞒世子,沈将军之女正是敛之爱慕之人,听说她去了战场,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

“江大人,”谢停舟站定,“你知道为什么死不见尸吗?”

江敛之面露不解,“愿闻其详。”

谢停舟微眯了眼,“因为尸体太多了,一眼望到头全是将士的尸体,有的被冻在了一起,有的被马踏得不成人形,所以你说,为什么会找不到呢?不过是认不出来罢了,全都堆在一起烧了。”

江敛之的脸一瞬间变得煞白,谢停舟已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