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在宗门所有弟子的心中，一个来自山村的废材凭什么有资格成为宗子，站在他们头上？给他加入宗门的机会，为宗门效力已是最大的仁慈，这少年竟还想摆脱牛马，成为宗子，这怎么能行？”

“以前的少年没有犯错，所以他们没有落井下石的机会，只能追捧着，可当他们看到了少年跌落深渊的机会时，所有人都上来踩一脚，而不是来拉一把，最好是看着少年被打入深渊的时候再来两句惋惜的话，便足够了。”

黑袍中年男子眼神中满是冰冷，他再度缓缓闭上了眼睛：“唯有少年的妹妹……”

“她跪在所有人的面前，苦苦哭泣哀求着，相信自己的哥哥是被冤枉的，希望大家给少年一个机会，一个调查出真相的机会，但没有人同意，因为没有人在意真相，他们要的就是少年死，口诛笔伐，遭万人唾骂，永世不得翻身。毕竟看一个天才陨落，这是多么让人兴奋的事情？那些曾经的师兄师弟，此刻全都变成了凶狠的猛兽，要吃人的猛兽。”

黑袍中年男子说到这停顿了一下，似乎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继续道：“眼看少年要被处死，少年的妹妹突然站了出来，恳求宗门让她去闯浴火试炼，那是宗门内一个极其残酷的磨练，十死无生，从未有人活下来过，而闯关者可向宗门提出一个合理的要求。少年妹妹的要求就是不要直接处死她哥，给她哥一个寻找真相的机会。”

“大家又怎么愿给少年翻身的机会？几乎所有人都反对反对这个请求，而这时身为宗主的师傅出面说服了众人，答应了少年妹妹的这个要求。少年哭着，他宁愿自己死，也不愿自己妹妹去赴死，可少年妹妹却微笑着看着她哥，坚定道：哥，你定要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

秦尘看了一眼黑袍中年男子，喃喃道：“后来呢？”

“后来？”

黑袍中年男子睁开眼睛，眼眶中竟隐隐有着泪光：“少年的妹妹说完后径直跳入了宗门的试炼之地火魔窟中，瞬间灰飞烟灭。”

秦尘的心瞬间无比沉甸甸。

这个故事太悲了，少年失去了自己喜欢的人，又被诬陷，又失去了自己的妹妹，当时的他是何等的绝望崩溃？

黑袍中年男子停顿着，看着远处的虚空，而秦尘站在一旁，他这次没有说完，只是静静听着。

黑袍中年男子这一次沉默了许久许久后，又才继续道：“少年看着宗门师兄弟那些丑恶的嘴脸，心如死灰，他想去死，去陪他的妹妹，但临死前，他想到了妹妹的话，‘好好活着’，最后他放弃了去死，而是咬牙活了下来。”

“人死太容易了，想活着才是难。”

黑袍中年男子缓缓闭上了眼睛：“出了这一档子事，少年在宗门如同过街老鼠，人人打骂，唯有他的师傅，一直默默支持他，才让他得以苟延残喘活下来，在少年的心中，他师傅已是他在黑夜中最后的一盏灯，是他最亲的人，他将他视为父亲。而活下去的少年脑海中始终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找出真凶，证明自己。”

“一年年过去，少年变得越来越强，实力渐渐已经达到了那片大陆最顶级的地步，但他四处历练，极其低调，并且始终隐藏自己的修为，因为他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很多的恶，都是来源于嫉妒。”

“可是，少年始终没有找到当年的真凶，直到有一天，少年在一座城池看到了一个乞丐老头，这个乞丐竟是当年屠灭他村庄的马匪之一，而从这个马匪口中，少年听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黑袍中年男子缓缓睁开了眼睛，声音已经变得无比阴沉，寒声道：“当年马匪之所以屠杀村庄，是因为一个老者来山寨找到了他们首领，和他们的首领做了一个交易，让他们屠了村庄，只留下一个少年和他妹妹，而从那乞丐的描绘中，少年听出了那老者竟是他的师傅。”

“少年自然不信，他杀死了乞丐，提炼了他的神魂，却从他的神魂中看到了当年的画面，那个在山寨中和马匪交易的，竟真是他的师傅。”

“为什么？”

黑袍中年男子已经完全沉浸在了回忆之中，他咬着牙，眼神变得愈发阴沉起来，宛若漆黑的夜，让人心寒的幽暗漆黑。

“少年不明白，他疯了一般回到宗门，闯入了师傅的闭关之所，想要质问师傅，但他没找到人，却在师傅的闭关之所发现了一个隐藏的密室，少年疑惑走入其中，竟在那密室中发现了无数被囚禁着的灵魂，这些灵魂日夜遭受熬炼，早已化为了怨魂，而其中最核心的一道灵魂，竟是少年妹妹的。”

“少年妹妹的灵魂在这漫长的岁月中，一直被囚禁着，不断的被祭炼，竟是变得无比的强大。”

“而这时，少年师傅回来了，看到少年后他顿时笑了起来，说：我的乖徒儿看来都知道了呢。”

“少年几乎疯了，痛哭着质问他为什么……那可是他一生最亲的师傅啊。”

“老者笑了，开始讲述了一切……原来，当年老者之所以去而复返，并不是为了报答少年恩情，而是看上少年的妹妹，他妹妹竟拥有这世间最特殊的体质——大道魂体！此体拥有的灵魂极其纯净，经过培养之后，可被强行抽取剥夺，大成之后吞之，可问鼎大陆至高无上之境。”

说到这，黑袍中年男子突然笑了起来，只是他的笑却让人心疼，让人心寒，“直到那一刻，少年才明白他师傅之所以将他和妹妹带回宗门，只是因为想要他妹妹的大道魂体。”

“并且……少年的师傅为了让少年和他妹妹死心，竟是勾结马匪屠灭了整个村子三百多口人，而且，少年的师姐也是他故意派来接近少年，为的就是陷害少年，让他妹妹自愿跳入火魔窟中，焚烧肉身，由他提炼灵魂。”

“骗子，都是骗子……”

说到这，黑袍中年男子突然大笑起来。

“主人。”

远处，光影存在默默呢喃。

凄凉的笑声中，黑袍中年男子满脸泪水，他豁然转头看向秦尘：“你知道，少年妹妹死后，他师傅为什么不杀少年吗？”

秦尘沉默，微微摇头。

黑袍中年男子眼神突然变得阴寒起来：“那是因为，大道魂体想要养成，必须心存活意，在无尽的折磨中必须保持本心，要不受怨气污染，绝不能自行魂解。所以少年师傅告诉少年妹妹，如果她魂灭，那少年就会死，并且生生世世都要承受折磨之苦。”

“少年妹妹这才能在无尽的折磨中保持本心，不曾成为怨魂，因为她哪怕是化作了一道魂魄，她也在守护，默默守护着她唯一的哥哥。”

“可他的哥哥呢？”

黑袍中年男子愤怒道：“他做了什么？认贼作父！”

“少年疯了般的出手，要救出他妹妹的魂魄，可他师傅太强了，少年修为已然通天，可依旧不是他师傅的对手，被打得只剩一口气，而少年师傅并未杀死少年，而是当着少年的面，硬生生吞噬他妹妹的灵魂，欲要成就无上魂体。”

说到这，中年黑袍男子满脸泪水：“甚至在这时候，那个恶人还在利用少年，要挟他妹妹任由他吞噬，否则就当场杀死他哥哥。”

“畜生！”

“这不是畜生是什么？”

黑袍中年男子寒声道。

秦尘看了眼黑袍男子，沉默不语，静静听着。

黑袍中年男子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许久许久，他神情缓缓平复了一些，这才又睁开了眼睛，冷冷道：“但少年的师傅低估了少年妹妹的决心，和吞噬大道魂体的后果。”

“少年妹妹深知自己一旦被吞噬，少年定然会死，所以在吞噬的过程中她极其配合，只是在最后一刻，自爆灵魂。在少年妹妹的反抗下，少年师傅当场被反噬，而少年也抓住机会，拼死施展秘法，趁机杀死了这个恶人。”

黑袍中年男子缓缓道：“可少年妹妹最后还是死了，魂飞魄散之际，少年妹妹又对着少年说出了那句话：哥，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

黑袍中年男子闭上眼睛，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

秦尘看了一眼黑袍中年男子，他无法想象当时的少年承受了何等的痛苦？

黑袍中年男子这一次沉默了许久许久后，又才继续道：“少年离开了宗门，在当年的小山村给妹妹立了一个衣冠冢，然后，他孤身一人回到了宗门，一人一剑，屠灭了整座宗门三万五千四百六十三口人，无论老弱妇孺，尽灭。”

“当年小山村一共死了三百多口，他要宗门百倍奉还！”

说着，黑袍中年男子缓缓抬头，冷笑着道：“从那以后，少年在那片大陆便有了一个名号，杀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