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印子没讨着好,只得灰溜溜地告退了。
他走后,小福子朝着他背影的方向空啐了一记,不忿道:
“娘娘,这小印子左右逢源,摇摆不定,这样的人,娘娘还要用吗?”
昭华当然明白小福子何出此言,
小印子方才既然都说了,萧景珩是将荷包给他,让他亲自拿去给暗部查验的,
那么他要是足够忠心,就应该在第一时间将这件事报给昭华才对,而不是事后在这儿马后炮、献殷勤。
可相较于小福子的愤愤不平,昭华却显得颇为淡定,心平气和地说:
“小印子瞒着本宫,先依着皇帝的意思,将荷包拿去暗部查验,他这么做,无非就是想要保命而已。
你想啊,若是他先将此事告诉了本宫,万一那荷包真的有问题,来日害的皇帝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追责起来,小印子这个都太监哪里还有活路的可走?
所以他瞒着本宫拿去验一验,是要让皇帝安心,也是为了让他自己安心。这些事,本宫不会与他计较。”
昭华一边说,一边用银挑子取了一匙香粉,撒入香炉中焚了,
“小印子从头到尾的目的都十分明确,他想要保住自己的性命,又想要占着这泼天的富贵。早先他向本宫投诚是为了保命,今日他左右摇摆不定也是为了保命,且他和本宫本就没什么别的交情,本宫如何能指望他对本宫一心?不过是相互利用,相互制衡罢了。”
小福子颔首道:“娘娘所言极是。好在那荷包没有明显的问题,不然......”
“没有不然。”昭华从容地打断了小福子的话,戏谑薄笑道:“没有把握的事情,本宫向来不会做。”
说着浅合眼帘,轻嗅着博山炉里缥缈而起的浅淡香气,怡然道:
“你哥哥调配的这紫熏香,味道真真儿是极好的。”
昭华制作荷包的一针一线,皆是用张院判精心调制的瑞脑香浸泡过的,
那东西有提神醒脑的功效,哪怕是日日都用,也不会对人体造成损害,是益远大于弊的好东西。
而昭华宫中焚燃的紫熏香,却‘正好’可以将瑞脑香的功效放大,
再加上张院判给萧景珩开的补药里头,也足量添加了能够吊着人精气神的药物,
如此一来,三管齐下,萧景珩的身体状况便会空前的生龙活虎,不知疲倦。
当一个人越是感觉不到疲倦,就越会下意识觉得自己的身体极好,更加会无度地挥霍精力,
直到将自己身体的内里都掏空了,逐渐形成了外强内虚之势,
到时候身体成了个大漏缸,再想弥补,怕只能是杯水车薪,为时已晚。
且,人的精力一旦旺盛了,尤其是精力旺盛的男子,对于性的欲望与需求自然也会更盛。
只看这些日子后妃出入朝阳宫的频次便知道,
萧景珩是寻回了自己年轻时候的赳赳昂态,急于让万红千紫都拜倒于他的雄风之下。
可即便是当了皇帝,许多事也不是他想怎么放纵就能怎么放纵的。
祖制规矩有定,皇帝除了每个月十五必宿在中宫处外,
余下的时间,每月翻牌子的总和次数不得超过九次。
但这十月才过去了不到半个月,萧景珩就已经将召寝翻牌子的次数用尽了。
超出配额后,皇帝若再想翻牌子,敬事房的奴才就得请皇后出言劝诫了。
这天傍晚,昭华和孩子们用完晚膳,正陪着孩子们在庭院里玩耍之际,忽见张久贵一脸懊丧而来,为难道: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您可得可怜可怜奴才,这才十月十一,而皇上这个月就已经翻了十次牌子,几乎是夜夜都召了后妃去侍寝......
这老祖宗定下的规矩您是知道的,奴才规劝皇上自是不听,但这些记档留存下来,只怕对皇上的名声也是不好。奴才实在是为难,只得请皇后娘娘出面,去劝一劝皇上......”
昭华坐在庭院梧桐下,卸了护甲,一边帮孩子们剥着石榴,一边轻飘飘地问:
“张公公在宫里头当差多少年了?”
张久贵一愣,“回皇后娘娘,自先帝时奴才就在宫中侍奉,如今已逾二十载。”
昭华笑,“这当差当了二十年,张公公还是守着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规矩,也难怪皇上待敬事房一直都是淡淡的,连你们的俸禄也是数年都未涨过。”
“这......奴才愚钝,还请皇后娘娘明白示下。”张久贵一头雾水地问。
昭华道:“张公公自个儿想,祖宗规矩是为了防止帝王纵欲过度而耽误了朝政。可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天下四海昌平万国臣服,治国之要已经不在外患,而在‘内忧’。
皇上如今膝下子嗣不算多,皇子更是只有本宫的承煜与承烨两个,与先帝相比可谓少之又少。国祚乃为国之根本,皇上以皇嗣为重,辛勤耕耘,不正是为了国之大事考虑?”
昭华缓一缓,眉目清明地看着张久贵,
“所以,本宫不单不会去劝皇上,也是劝着你莫要去御前聒噪半个字,免得耽误了国家大事,反倒要自己成了个遗臭万年的罪人。
至于敬事房的记档,对外记空挡作虚,对内将实挡送来本宫这儿留底便是,你可听懂了?”
祖宗规矩压着,张久贵也是左右为难,
他心底当然不愿去扰了萧景珩的兴致,
如今得昭华此言,更是替他解决了烫手的山芋,
张久贵当是忙不迭应下,笑着说:
“皇后娘娘睿智,奴才明白,奴才定不会扫了皇上兴致,贻误了国之大事!”
昭华温笑着端然颔首,端的是一国之母的大气雍容,沉声道:
“既然明白,那就快挑着年轻水灵的,往御前送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