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宫斗冠军(1 / 1)

惊闻悲讯,萧景珩立时赶去了仙寿宫。

太医满跪门外,皆是满面凄怆,

见着萧景珩,郭院判周全了礼数后,才缓缓说道:

“皇上......太后的痨症是顽疾,如今内里虚亏,已是虚不受补......”

萧景珩道:“告诉朕,母后......还有多少时日?”

郭院判深深拜倒下去,大恸道:“太后娘娘,已是弥留了!”

闻及‘弥留’二字,萧景珩的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子一般,说不出是怎样的一种滋味。

他踏着沉重的步伐迈进仙寿宫的内寝,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腐肉味,

那味道被南梨香遮盖得很好,但萧景珩还是分辨了出来。

那是独属于将死之人,身上散发出的气味。

萧景珩掀开纱幔,瞧见太后虚弱地躺在榻上,青竹正含泪为她上妆,

听太后说笑道:“青竹。手不要抖。再伺候哀家这一遭,让哀家体体面面的去见先帝。”

殿中燃着数不尽的烛火,照的夜如白昼,

萧景珩缓步行至榻前,单膝跪地向太后行了礼数,

“儿子给母后请安。”

“皇帝来了。”太后一见着他,气色都好了些许。

她有些吃力地向萧景珩招手,“过来,来哀家身边。”

萧景珩看着她枯槁如柴的手,一时也是情难自抑,催出了泪来。

遥想当年,他被养育在太后膝下时,太后对他照顾的无微不至,甚至于对他比对自己的儿子还要好。

那时太后抚着他的额头对他说:“景珩不怕,日后你与景玹一样,都是我的好孩子。”

而那时他的四弟萧景玹,也是对他这个三哥毫不吝啬,

先帝赏了萧景玹什么好的,他都会拿来给萧景珩分享。

忆及此事,萧景珩眉宇之色微不可察地沉了下去,

他自然垂落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攥拳,内心深处被尘封的恨意,也一瞬涌了出来:

生母的疼爱,父皇的恩赏,这些本都是他该得的!

凭什么现在,却要成了萧景玹母子俩来施舍他?

“皇帝?咳咳......皇帝。”

太后虚弱的呼声,将萧景珩飘忽的心绪拉扯回了现实。

如今眼前人,已再不是昔日那个母仪天下的先帝皇后了,

她病容满面,身形枯槁,容姿不再,

不知怎地,见此情景,倒是让萧景珩觉得略有宽慰些。

他坐在榻沿,握住太后的手,

“母后,儿子在呢。”

青竹擦了把眼泪道:“皇上和太后娘娘怕是还有体己话要说,奴婢先告退了。”

太后仰面躺在病榻上,她的目光十分浑浊,但却还隐隐闪着星芒,

“皇帝,这些年来,你待哀家如亲,你四弟景玹生前的最后一段日子,你也替他安排的很好。这些,哀家都看在眼里。”

她目光缓缓转向萧景珩,却是连抬手想要摸摸他脸颊的力道都没有,

终还是萧景珩托着她的手,抚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母后待儿子好,儿子自当回报母后。”

太后宽慰地颔首,“哀家这一辈子,做过最正确的决定,就是向先帝说明,要将你养在膝下。来日哀家到了九泉之下,也会和景玹一起保佑你,保佑大启......咳咳......”

“母后别说这些晦气话。”萧景珩将太后的手重新放入被衾里,替她掖好被角,“儿子自幼得母后养育,母后给儿子的舐犊之情,儿子才是永不敢忘。”

母子攀谈间,太后隐约听见外头传来了阵阵哭声。

她问,“外头的嫔妃,是在哭吗?”

萧景珩道:“她们也是担心太后的身子。”

“呵。”太后虚弱地笑道:“这份孝心,倒也不必。”

她似是累极了,合上眼,缓了好一会儿才说:

“皇帝,哀家自知时日无多。这段日子,总是会想起从前先帝在时,他常会陪哀家看一出《望江亭》。如今哀家......咳咳,倒是念得很。”

萧景珩道:“母后如今这般,是不宜劳动了。不如儿子让人在外头演着,母后虽然看不得,但也能听见。”

“好,好!”太后连声应下,又不忘叮嘱他一句,

“还有,你遇刺的事儿既然已经了了,那么宋氏,也该还个清白。”

萧景珩默一默,徐徐颔首道:“母后放心,儿子定不负昭儿。”

太后垂眸颔首,“她是蕊儿唯一的女儿。哀家一生无女,与她倒是投缘,莫名亲近。你去传她来吧,哀家想跟她也说说话。”

萧景珩瞧着太后也是时日无多了,

这临了的遗愿,他总得周全了。

故而一璧唤人去请升平署的戏子,一璧又着人去冷宫告知宋昭,太后病重,已是弥留之际。

果然,萧景珩私下里去劝了宋昭那么多次,她都不肯出冷宫,

但一听太后弥留了,她倒是忙赶了过来。

她来时,庭院里的戏曲班子正在唱着剧,声音颇大,聒得人耳鸣。

仙寿宫正殿里跪了满地的嫔妃,一个个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众人见了宋昭,各有各的心思,但也不敢说什么,只得继续装哭。

彼时萧景珩就坐在上首位定定看着宋昭,

可宋昭却是连他瞧都不瞧一眼,仿佛当他不存在一般,径直略过他身侧,绕去了内寝。

“太后......”

宋昭半蹲在太后榻前,牵着她冰凉的手在掌心里暖了暖,

“臣妾不孝,臣妾来晚了......”

太后反握住她的手,“来了便好。”

这深宫之中,步步都是算计,

也正因如此,旁人给予的哪怕那么一丝的真情,才显得弥足珍贵。

宋昭对太后,亦是如此。

哪怕她曾经利用过太后去争宠,但她待太后的孝心,却是真的。

她红着眼眶,极力忍泪,笑着对太后说:

“太后,您养好身子,臣妾还等着好好孝敬您呢。”

“咳咳咳......”太后猛烈地咳嗽了两声,攥着宋昭的手反而力道更甚,

“孩子,你知道为何哀家,一直都护着你吗?”

宋昭忍泪颔首,“是因为阿娘。”

“是因为蕊儿,也是因为......哀家一早就看出来了,你不是个省油的灯。”

太后缓一缓,迎着宋昭错愕的泪眼,嘴角艰难地扯出一记苦笑来,

“留你在皇帝的后宫,必会搅得后宫、前朝,都不得安宁。这,便是哀家最希望瞧见的了。”

太后说这话的时候,正赶上外头那一出《望江亭》唱至高潮,

“谁叫你乌鸦想把凤巢占?谁叫你步步追逼计多端?”

宋昭一瞬怔忡,

她看着太后脸上挂着和蔼的笑,仍是一脸的慈祥端和,

却越是如此,越是让宋昭觉得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