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患?”
萧景珩将信将疑道:“虽说今年江南多云雨,可苏杭的河堤都是才加固过的,余下几处堤坝朕也亲自巡检过,皆牢固无碍。你这水患一说,从何而来?”
檀越之道:“微臣只是根据卦象结果推演而出,并无实据。”
萧景珩唯有不豫,“那监正如何说?”
“微臣与监正所用卜算的方式不一,监正并未算出此事,还与微臣辩了一场。微臣无奈,只得亲自来向皇上回禀此事。”
萧景珩缓一缓,只淡淡地说了句‘朕知道了’,便打发檀越之退下去,显然是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等人走后,宋昭问:“皇上不是向来不信占卜卦象之说,此番怎地将他召入了宫中?”
萧景珩叹道:“南巡经了险事,要他一语中的,令朕对占卜一事多少也有了些不同的看法。到底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留存于世千年,多少也有些它的道理。
原也是看中他有本事才召他入宫,但现在看来,却是只知满口胡诌,也不知当日他与朕所言,是否全因侥幸,叫他给蒙对了。”
宋昭便道:“若是没有真本事,全凭瞎蒙混吃混喝之徒,皇上也不必将他留在宫中伺候了。”
萧景珩颔首应下,“朝廷从来不养闲人。先留用三月瞧着,若真是个绣花枕头,朕便将他遣了去。”
*
又过了几日,秋老虎越过去,京都的天气也算是正式入秋了。
日子一日凉爽过一日,也是叫人舒心。
这段时间,因着萧景珩独宠宋昭一人,颖妃、云妃、瑶妃她们逐渐有了抱团之势,平日里甚少和宋昭有所走动。
宋昭也是懒得搭理她们,只让小福子偷偷放出风去,将她和萧景珩情好的事传得六宫皆知。
余下的,宋昭什么也不用做,只需要等谁先耐不住了,自个儿急着作死的时候,她稍稍摆摆手,送那人一程就是了。
不过虽然妃位那几人为着各自的利益疏远宋昭,但那些位份低自知无望染指后位之人,却是对宋昭巴结得很。
这日,惠嫔带着容悦与李常在一同来看望宋昭,
彼时宋昭正在陪承煜在庭院里学走路,
快满岁的孩子,从爬学会了走,是最不叫人省心的。
总是担心一个没看住,就让孩子磕了碰了的,当母亲的可得心疼。
惠嫔入内时,见承煜身旁围了七八个太监宫女护着,跑得欢快,也能熟练开口冲着宋昭叫母妃了,于是笑道:
“哇~大皇子还未满岁,就能满地跑了,实在是聪明呢~”
她带着李常在她们向宋昭福一福,听李常在也笑着说:
“懿妃娘娘是不知道,咱们刚才去给太后娘娘请了安,太后娘娘养着静和公主,这满岁宴都过了三个月,到现在走路也是磕绊,说话也说不利索,是比不过大皇子半点可爱的。”
惠嫔道:“我听阿娘说,女孩子是要比男孩子先开口说话的,如今瞧着也不尽然。”
而容悦却于此时冷笑道:“再不聪明,那也是嫡出的长公主,尊贵无比。哪里是庶出的孩子能与之相比的?”
这话一出,宋昭脸上的笑意明显僵住了,
李常在为了巴结宋昭,忙顶了容悦一句,
“嫡出庶出都是皇上的孩子,皇上喜欢谁,谁自然就尊贵。这回宫都两个多月了,你打眼瞧着皇上见过长公主一次吗?反而是懿妃娘娘这儿,皇上隔三差五就惦记着。”
容悦道:“皇上不见长公主,那是因为皇上念着皇后,见了长公主总要伤情。再说了,皇上就是来了懿妃娘娘这儿又能如何?长公主才出生就拟了封号,大皇子到现在不也一点尊荣都没有?”
“你......”李常在倒是比宋昭还先恼了,“咱们来给懿妃娘娘请安,那是心里尊着懿妃娘娘。你在这儿空口白舌的胡说八道些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你私下里和颖妃多有走动,怕是早就已经向她投诚了吧?怎么?今儿是颖妃让你来这儿跟懿妃娘娘说这些不着四六的话的?”
容悦也不甘示弱,“你少要往我身上泼脏水,皇上最忌后宫结党营私,你......”
“好了。”
宋昭肃声止了二人的争执,锐利的眸光落在容悦脸上,语气泠然道:
“你既是知道皇上忌讳结党营私,就不该和颖妃走那样亲近。你手腕上那镯子是胡部的东西吧?颖妃也是大方,肯将这好东西赏赐给你!”
容悦慌忙将手背到身后去,局促结巴道:“懿妃娘娘明鉴,臣妾没有......”
“你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最清楚。”宋昭冷嗤一声,旋即吩咐云杉道:“佟常在出言不逊,你盯着她,让她在长乐宫的庭院里跪足了两个时辰,才准回自己宫里去。”
容悦连声求饶,李常在一脸的得意,而惠嫔则是懦懦地劝和道:
“宋姐姐,佟姐姐她不是有心的,不如还是......”
“妹妹别管这些了。”宋昭牵起惠嫔的手,与之亲昵道:“她是妹妹宫里的人,妹妹仁心不愿责备她,可本宫协理六宫,却不能容下这种人在后宫里乱搅和。”
如此,惠嫔也就不好再劝些什么,
后来几人留着容悦一人跪在庭院内,同去殿内叙了少顷闲话,告退之际见容悦仍在庭院跪着,李常在出言讥讽道:“你可跪好了,这是在懿妃娘娘宫里,可没人像惠嫔娘娘一样好心能救你!”
惠嫔则是一脸担忧地看着容悦,还小声吩咐云杉道:
“佟姐姐身子弱,你别太为难她了......”
她们哪里又会知道,
等她二人前脚才出了长乐宫,宋昭就连忙将容悦从地上搀扶起来,
她攥紧容悦的手,一脸的不忍,
“委屈姐姐了。”
容悦笑着摇头,“不委屈。非得是这样,我今日得罪了你的事儿,才能从李常在口中传出去,闹得合宫皆知。人人都知晓我与你不睦了,颖妃才更相信我是没了退路,必得是真心向她投诚的。”
宋昭执手容悦往殿内去,又想着她最是疼爱承煜,便让云杉去将承煜抱过来,
可容悦却拦住了云杉,道:“别去了。孩子如今大了,知道谁对他好便与谁亲近。我与你本就是‘不睦’的,若你的孩子与我亲近,岂不是要让人瞧出端倪来?”
说罢十分眷恋地看了一眼承煜所住的偏殿,
继而紧攥着宋昭的手,头也不回地入了内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