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房门被撞开的一瞬,宋昭匆忙踱步入内。
她瞧着正室一地的狼藉,却不见宁婉霜身影。
忽听‘咚’的一声闷响乍响于耳畔,似是从内室的方向传出来的,
宋昭在小福子的搀扶下连忙往内室赶。
掀开纱帘,眼前的一幕令人心惊不已。
床衬布被剪碎成了粗长的布条,绕了三圈挂在房梁上,
宁婉霜踢倒了足下的椅子,此刻正悬挂在半空中,自缢于其上。
她姣好的容颜因窒息憋胀而变得扭曲通红,但四肢却连本能的挣扎也没有,足见她寻死的决心有多重。
“娘娘!您糊涂了!”
流玥和康玉斌赶忙跑过去抱着宁婉霜的腿将她往上抬,以缓和她玉颈勾悬在布条上的压力,
小福子则眼疾手快,拿起桌上放着的剪刀,扶正椅子后站立其上,将布条拦腰绞断。
众人合力将宁婉霜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她瘫坐在地上,止不住咳嗽了数声。
稍有缓和后,便又面如死灰地瞪着众人,声音嘶哑道:
“谁让你们进来的?滚出去!”
流玥看她修长白嫩的脖颈上被勒出了血红的印子,心疼地哭道:
“贵妃娘娘,您可千万不敢想不开,您......啊!”
她话音尚未落,就被宁婉霜用力推搡倒地,
“滚!本宫让你们滚出去!”
宋昭知道,宁婉霜是最爱面子的一个人,
她的脆弱与不堪,从不愿让除了萧景珩之外的任何一个人瞧见,
于是她便定声对流玥他们说:
“你们先下去吧。今夜的事不许传出去半个字,否则必没有你们的活络。”
“是......”
流玥和康玉斌躬身而退,倒是小福子有些放心不下宋昭与宁婉霜独处,于她身侧小声嘀咕了一句,
“娘娘,奴才还是留下护着您吧。”
宋昭轻缓摇头,“你也下去在门外守着。有什么事我自会喊你。”
待下人都退出去后,宁婉霜骤然抬眉,眼神孔洞地看着宋昭,冷笑道:
“怎么?你就这般急不可耐,想要来看我的笑话?”
她醉了酒,又经了大悲大痛,明显有些站不住身,
宋昭上前搀扶了她一把,“贵妃娘娘这是怎么了?”
“别叫我贵妃!”宁婉霜推开她的手,嫌恶道:“怎么?皇帝的女人做久了,我便没有自己的名字了吗?”
宋昭心知,宁婉霜此番定是和萧景珩嫌隙大了,所以她才会连后妃的尊称也不想沾染己身。
不过她虽是如此说,但宋昭可不敢直呼她的名讳,这可是大不敬。
于是她道:“您和皇上都饮醉了酒,彼此一时说了些气话,等着明日酒劲散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哈哈哈哈哈?好起来?”
宁婉霜笑得疯魔,披头散发形如疯妇一般,
“如何能好得起来?我的父兄能活过来吗?我那可怜的孩子还能有机会看一眼这天地吗?”
她如此疯癫,凤眸含着血泪,骇得宋昭也是一凛。
忽地,听她笑声倏止,扑倒桌前拾起了那把方才小福子落下来的剪刀,没有丝毫的犹豫就抵在了她的脖颈间。
宋昭喊她,“娘娘这是做什么!?”
“你别过来!”宁婉霜将剪刀刀刃横向了宋昭一瞬,却是有意收敛怕伤着她,自个儿又向后退了数步,直至抵着墙根,才喃喃道:
“我愧对父兄,愧对自己的孩儿,我这一生便是因着自己的蠢钝,害了满门潦倒,临了也将自己活成了一个笑话......”
她缓缓合上眼帘,沉沉地吐出一口气,苦笑着摇头,
而后高高举起剪刀,朝心口的方向刺下去。
趁她闭眼的空挡,宋昭忙将足边的马札拾起来,朝着她砸了过去。
马札砸在宁婉霜持剪刀的手上,令她吃痛松手,
回过神来的宁婉霜还欲躬身去捡,
宋昭则一个越步上前,抢在她前头将剪刀踢到了床底下。
此刻宁婉霜的情绪已然崩溃失控,她一心求死,又转身想要一头撞死在一旁的青铜鼎上。
‘啪’
却还未走出两步,就被宋昭拽着手腕一把拉了回来,
紧接着,宋昭便是一记蓄足了力的耳光扇在了宁婉霜的脸上,
“你疯够了没!?”
宋昭紧攥宁婉霜的手腕,蹙眉瞪着她,
“嫔妃自戕是大罪,你死了,是想让你孤苦无依的母亲也跟着你一并去了,好让你们宁家在九泉之下团聚吗?”
说着用力将她推倒在地,拔高声调道:
“你已经没有父亲了,难不成还要让你的锦悦也失去母亲吗?你自己从前在后宫得罪了多少后妃,你自己心里有数!你死了,你的孩子在宫里头,不被人扒皮拆骨生吞活剥了,才算出了怪事!”
“承欢......锦悦......”
提及孩子,宁婉霜终是忍不住了,
蓄在眼眶的泪崩溃垂落,每一下呼吸都像是滚烫的岩水混入了她的体内,搅动着她的心肺,
她死死地攥着胸口残破的衣襟,泣不成声,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宋昭俯身下去,递给了她一方帕子,
“已经发生的事,何苦再去追问为什么。”
然而令宋昭没有料到的是,宁婉霜竟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抱住了她,哭得更为伤心。
宋昭一时无措,
此刻的宁婉霜,像极了一个丢了心爱的玩物,手足无措哭得声嘶力竭的孩子。
她环拥着宁婉霜,像是宽慰稚子那般,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再难的日子,总也得先熬下去,才能看见希望。”
她的劝慰得不到回应,
只能感受着宁婉霜在她怀里止不住地颤抖着。
原来一个骄纵惯了的人,在失去了得以仰仗的资本后,竟也会变得这般不堪一击。
少顷,哭干了泪的宁婉霜似也回过神来,
她略显尴尬地松开宋昭,别过脸去一边擦拭着泪痕,一边冷着声音问:
“为何要救我?没了我,你的前路才会更好走。”
宋昭温声道:“因为婉姐姐也救过我的承煜。承煜是为贵子,如姐姐所言,若当日他薨了,姐姐的路也会更好走。
但姐姐那时却不顾己身救下了他。所以今日,并非是我救了姐姐,而是姐姐自己救了自己。”
闻她此言,宁婉霜一瞬的讶异,
“你......叫我什么?”
“婉姐姐。”
宋昭牵起她冰凉的手,紧了紧,
“任尔星霜荏苒,如旧清扬婉兮。婉霜,是极好听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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