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萧景珩本是要去长乐宫陪伴宋昭的,
但见这会儿几位王爷正喝得尽兴,萧景珩言语间也有了几分迷离醉意,宋昭便道:
“外头霜寒露重,皇上今夜饮了酒不宜奔波,不如就宿在朝阳宫别劳动了?”
萧景珩揽着她的薄肩,指尖轻轻摩挲着,
“那你今夜便留下。”
宋昭娇俏笑道:“皇上以为臣妾不想留下?可承煜现在正是粘人的时候,夜里没有臣妾哄着,哭闹起来连乳母都没辙。”
萧景珩这才有些败兴地说:“好。那朕明日再去看你。”
回宫后,宋昭问云杉,
“佟常在呢?”
云杉道:“在偏殿跪着,正诵读女德。奴婢原是给佟常在取了个软垫要她垫着点膝盖,可她无论如何也不肯用......”
“我去瞧瞧,你跟着乳母一并去哄承煜吧。”
宋昭只身一人入了偏殿,将宫门轻轻闭上。
容悦背对着门口跪在堂下,潜心诵读女德,闻听动静也不回头。
宋昭走到她身旁,低眉看她一眼,语气淡淡道:
“姐姐起来吧。”
容悦这才合上书,摇头道:
“跪诵一夜,若膝盖无伤,再让皇上瞧见,难免会疑心你徇私。”
她有些黯然的眸光和宋昭的眼神对上,字句恳切道:
“你马上就要封妃摄六宫事,别在这种时候为了我连累了自己。”
宋昭喟叹着说:“姐姐能说出这些,说明这宫中的生存之道姐姐不是不清楚。可你既然知道,又为何会三番两次与安王做出那样的蠢事?”
容悦眸光一瞬颤动,“你一早就知道了?”
宋昭并不答这话,
她回身坐到了一旁,另择他话道:“姐姐应该知道,入了宫,哪怕你再不情愿,你也已经成为了天子的女人。你从前纵是和安王有再多的情分,也得舍了。”
“他待我是真心,而我......”
“姐姐糊涂!”
宋昭听不得容悦口中提及萧景琰一句好,于是稍有厉色喝断了她,
“那痞货若是真心待你,岂会舍得让你置身于险境?今日我可以救你一次,可下次呢?若下次让贵妃或是皇后撞见了,姐姐满门性命还要是不要?”
“不会再有下次了......”容悦怔忡摇头,苦笑着说:“今日是我书信于他,执意要见他这一面。就是为了当面与他说清楚,日后彼此......再无瓜葛。”
她脸上不见任何凄怆之色,
只是目光空洞地看着面前香炉缥缈而起的紫烟,
看它们缠绵纠葛在一处,越攀越高,终是连一阵微风都经不住,就这般散了。
泪水麻木地落下,
容悦别过脸去,不愿让宋昭看见她的狼狈,
她强压着哽咽之声,喃喃一句,
“我这一生都要被困在这儿了。可他,原是该拥有大好的人生。”
宋昭和容悦到底是自幼相交的情分,
她深知容悦从不是一个处事糊涂之人,
但困于一个情字,再理智的人也会做出疯魔事来。
宋昭见她如此,也是于心不忍。
可于心不忍又能如何?
在这深宫之中,情爱一事与满门性命相比,实在不堪一提。
宋昭本想劝一劝容悦,亦或是上前抱抱她,让她将心里的委屈都哭出来。
可最终,她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姐姐自己能想明白,便好。”
说完,便起身离去,顺手带上了偏殿的门,给予容悦一个可以肆意宣泄负面情绪的空间。
宋昭帮不了容悦什么,她没本事让萧景珩放她出宫去,
同时宋昭也知道容悦的心性,让她这样一个有傲骨的人,去侍奉并非她真心所爱之人,这样的日子于她而言,每一日都是煎熬。
所以宋昭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萧景珩对容悦的印象差一些,
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容悦日后的宠爱少一些。
今日在御前,宋昭以四两拨千斤之势,轻描淡写的就圆过去了容悦和安王之间的事,
顺便也让萧景珩疏远了容悦,并在萧景珩在她身上看见了不俗的处事能力,更放心将协理六宫之权交给她。
此番,倒也算因祸得福了。
从偏殿出来后,宋昭先去看望了承煜,见小家伙已经睡熟了,这才折返回内寝。
云杉伺候她洗漱的时候说:
“后日便是娘娘封妃的大日子了,娘娘这两日当早早歇下,养足精神才是。”
宋昭淡淡颔首,忽而想到了什么,又吩咐云杉道:
“天凉了,出入护得再好也难免沾染风寒。我这会儿觉得身子有些不适,你去趟太医院,传太医来问安吧。”
云杉道:“这个时候宫门已经下钥了,若是现在传召太医,只怕会闹得六宫皆知。娘娘哪里不舒服,不如让小福子先替您瞧瞧?”
她说着便要招呼小福子进来,
而宋昭却拦了她一把,“你去请就是了。”
云杉明显愣了一下,
想着自家小姐原是最怕麻烦也是最谨慎的,她明知道这个时候去传太医一定会闹出动静,但还执意如此,想来应该是有什么深意。
所以云杉便不再追问什么,只依着宋昭的吩咐去了太医院。
当值的太医来得很快,他给宋昭诊脉后,并未发现她脉象上有何不妥,
但听宋昭确实是有些咳嗽,于是道:
“从脉象上看娘娘无虞,许是着了凉,有些许风寒的症状。”
宋昭忧心忡忡地说:“后日就是本宫封妃的大日子了,本宫担心到时候风寒发作体力不支,倒是个麻烦事。劳烦太医可否先给本宫开上几帖预防风寒的方子?”
太医道:“这事不难。麻黄避风散可祛除体内邪气,是压制风寒之症最好的良药。”
宋昭莞尔,“如此,那就有劳太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