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彦确信他做了一个噩梦，在梦中就连空气都让他感觉压抑，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心里还不太得劲。

撑起身子朝窗外看了看，外面的天已经有点泛白，他索性也就不睡了，端着脸盆去三院。

乔家大院用水不太方便，三院里面放了几个水桶，还弄了一个大水池，就是给剧组人员洗脸刷牙用的，洗澡的话就要麻烦点，需要到大院外面。

离大院得有一两百米的地方，剧组临时盖了两个卫生间，上厕所跟洗澡都在那边。

这会儿天还早，三院里静悄悄的，周彦端着脸盆径直走到水桶旁边准备舀水，刚低下头，忽然看到水池旁边有一个黑影。

“嚯！”

周彦像是一只受惊的老猫，整个人腾空跳了起来，手里的水盆也差点被他扔出去。

他后背沁出一片冷汗，身上的汗毛也全都立了起来。

那黑影听到动静，慢慢地转过头来，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长发将脸盖住了大半，只有鼻子跟嘴巴全部露出来，两只眼睛也都只有一半在外面。

标准的女鬼扮相。

那“女鬼”看了眼周彦一眼，又转头过去，似乎是在挤牙膏，随后开始刷牙。

因为脸盖住了太多，周彦没认出来是谁，不过大概能确定是人……鬼总不至于还要刷牙吧，好像用的还是中华牙膏。

也不能怪他胆子小，主要这院子看起来就是有点邪门，给人一种非常压抑的感觉，再加上三院在戏里面还是那个被吊死的梅珊住的地方，就更让人犯嘀咕。

“咳咳，起这么早啊。”虽然没认出对方，但周彦还是打了声招呼。

“女鬼”刷牙的动作没停，从鼻子发出一道细细的声音：“嗯。”

周彦也没再找话，从桶里面舀了点水，开始刷牙洗脸。

过了一会儿，女鬼先洗好，她没有急着走，而是看向周彦，“你是周彦吧？”

周彦抬头看了看女鬼，此时的她已经将左边的头发撩到了耳后，露出了大半张脸。

这会儿天色渐亮，也更能看清楚她的样子，她看起来二十来岁，皮肤很白，虽然头发乱糟糟的，但是脸却非常精致，一双柳叶眉又细又长，头发上没擦干净的水珠顺着额头滑到眉毛，又沿着侧脸滑到下颌。

这张脸上存在感最强的还是她那一双上扬的凤眼，在脸这么素的情况下甚至都能让人感觉到一丝艳。而且她看着有一点点异域风情，可能是混血，也可能是少数民族。

周彦之前没见过她。

“你是？”周彦问道。

“我是服装组的董文苗，你的衣服还有点问题，今天有时间来我们组么？”

周彦有些惊讶，董文苗刚来剧组，他确实没见过本人，但之前一直听说董文苗是服装设计方面的大佬，还是中传的老师，所以周彦就以为她至少也有个三四十岁，没想到这么年轻。

“是什么问题？”

“主要是尺寸方面。”

“前些天我不是去量过尺寸么？”周彦疑惑道，“我今天约了人要排练，可能时间不多。”

董文苗点点头，“有些需要微调的部分，今天没时间就算了，反正暂时没轮到你的戏，回头再找你。”

说完，董文苗端着脸盆起身走了，周彦这才注意到她也趿着个拖鞋，身上穿的似乎是睡衣，不过是全黑的。

她个子也不高，看起来大概只有一米六，跟何赛菲差不多。

洗漱完毕，周彦回到宿舍，贺无名已经起床，正在叠被子。

在生活细节方面，周彦非常佩服贺无名，这家伙做什么都是一丝不苟，不论是他的床褥被子还是身上穿的衣服，都很少能看到那种明显的褶皱。

贺无名没来的时候，周彦一天扫一次地，两三天会拖一次，他觉得自己算是挺讲究的了，但是贺无名来了之后，每天至少要扫三次，还要再带水拖一次。

现在虽然不用再带何赛菲练京剧，但是贺无名每天依旧起非常早，然后自己去楼上一个人练功。

周彦坐到书桌前，找出纸笔，开始写昨天排练的总结，本来是想昨天回来之后立马总结，但是昨天晚上洗过回屋就扛不住睡着了。

写了总结跟感受之后，他又写了今天的计划。

巩莉虽然人很好很有耐心，但周彦总不能一直拖着她陪自己排练，所以要尽快把所有问题都给找出来，即便巩莉不在身边，周彦也能自己练，或者找其他人代替巩莉陪练。

第二天排练的效果比第一天好很多，巩莉已经不需要十分用力地去带着周彦，她只要给周彦做做配合，周彦自己就能把戏给走下去。

甚至在排练的过程中，周彦在完成的同时，也开始有自己的一些思考，比如说两人说话的时候，陈飞浦的手该放哪儿，怎么动，送礼物的时候应该怎么设计更能体现陈飞浦的矛盾心理……他的这些思考未必是合理的，但是他能有这些思考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他在这一段戏的表演中已经做到了松弛，不然的话他不可能有余力去考虑其他的。

巩莉也是从新人阶段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她了解周彦现在的情况，是已经慢慢有点演戏的意思了。

当巩莉得知周彦回去还写了总结跟感言之后，她非常好奇地将周彦的总结要过去看。

这篇总结的篇幅可不短，在信纸上写了十二页，总共分为两部分，前半部分主要内容是分析问题、找出解决问题的方法，后半部分内容是根据昨天的问题给今天的排练定目标，并作出完成这个目标的计划。

巩莉从头到尾看下来，全文条理清晰，一点磕磕绊绊都没有，而且内容的可行性也很强。

看过周彦的总结，巩莉忍不住感慨，周彦这小子未必在演戏上有多高的天赋，但是他的学习能力以及学习习惯是真的很强。就他这样，以后想要学什么都不会太难。

而且看到这篇总结，巩莉有种感觉，那就是周彦不仅仅自己能学的好，以后如果要教别人也肯定很厉害，因为这篇总结很像老师写给学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