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海县城。
滨海县来了一位极其年轻的县太爷。
往年滨海来的那些县令,全都是一些花甲之年的老头子,最年轻的那个也有五十六岁,最年长的那个……额,只能说,他来得快,走得也快。
这并不是因为滨海太过于偏僻,实际上,滨海在大顺国境内算得上是比较富庶的县城了,因为这里靠山靠海又靠河,交通极为便利,在县城的附近又有一大片广袤而又肥沃的农田,足以供养几十万人,足以称得上天赐宝地。
只所以只有那些花甲之年的老头子才能够到这个地方来,是因为只有到了花甲之年,那些老县令们才能够存够了钱孝敬自己的上官,给他们换到这地方来,在退休的前几年,好好的吃上一顿饱饭。
所以,这地方一直是大顺国内不少官吏养老的好地方。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了,这一次来的是一位极为年轻的县太爷,而且是个状元。。
王二虎已经四十多岁了,他从十六岁成为县衙的跑腿,一点一点一步一步慢慢爬到了现在这个位置,成了滨海县县衙的巡检司的头头,人称王巡检。
王二虎虽然说还没有到知天命之年,可是他现在也已经很清楚了,这就是自己官员的终点,因为他终究不是进士,甚至都不是秀才,只是一个本县土生土长的老童生。
如果换一个旁人来,可能还稍微有些不满,可是王二虎对此却极为满足。
这么多年以来,滨海县已经换了无数个县令了,几乎每一个县令只能够做上个一两年年,捞够了就要赶紧给下一任挪位置,可是他王二虎在滨海已经待了三十多年,屁股下的位置却一步又一步的升高,从来没有说换过别人。
对于他来说,县令?狗县令!哪一个县太爷来到他们这里,不是来这里捞钱的?
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坐稳自己屁股底下的那张椅子,每一个都是捞了点钱,然后趁着没人发现的时候赶紧退休。
所以,对于这次新上任的这个县令,王二虎很不看好。
这么年轻,肯定没有经历过社会的洗礼,肯定没有遭受过社会的毒打,就算是他是状元又能够如何呢?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臭小子罢了!
到时候到了县里,没有任何人愿意帮他,他就算是想要捞钱,肯定也捞不到多少,到头来还只能够求到他们这些本地的小吏。
然后么……自然是二一分作五,你好我好大家好,免不了又是这一套。
最起码在这位状元县太爷来之前,王二虎一直是这么想的,可是等到他真的去迎接这位状元县太爷的时候,这个想法却悄然的转变了。
迎接县令的仪式都是固定的,往往是本县的那些土豪乡绅们出钱他们这些小吏做东,然后请来附近村子里的几位族长,人瑞,试探一下这位县太爷的成分。
如果是真的来捞钱的,还好说话,那么大家欢迎,一上来就能够把分配的比例都谈好,日后就能够按照这个比例好好的过日子,谁也不用吃苦,谁也不用受罪。
如果是真的来捞钱而且不好说话的话,那么大家也有法子治他,无非就是挑毛病,再加上闹事,弄得他的日子过不下去关帽子保不住,到最后只能求和。
而且,基本上,所有的县太爷来这里的时候,都是同样一副鸟样子。
随性的家眷没带几个,仆人小厮和侍女却带了整整一大堆,随行的马车十几辆,全都空空如也,为的就是等到走的时候能够拉满了金银珠宝,还有粮食。
可是这位状元郎不一样。
他没有带仆人,他没有带小厮,更没有带侍女。
不过他也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带了整整一队的御林军!
那些整人整马都披着玄色铠甲的骑士们从田垄旁边缓缓而过的时候,那沉重的马蹄声敲在每一个乡绅,每一个地主,每一个小吏,每一个族长,每一个人瑞的心上,仿佛就像是死亡的警告一般。
虽然说这么多年以来,滨海县也出过不少闹事的百姓,可是最终还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从来没有引来过州里面的大军,更不可能引来京城的太安军。
至于御林军,他们只是在说书先生的嘴里,在那些话本故事里面听说过,可是从来就没有见过。
而看到那大旗之上的“御林亲卫”四个大字的时候,不少乡绅都提了一口气。
“乖乖,这位爷,不好惹。”
这是所有人心中的同一个想法。
在这批御林军的最前面,就是他们那位县太爷。
还真别说,就跟之前说的一样,真年轻嘿!
看着这位年轻的状元郎县太爷亲自翻身下马,那一批黑漆漆的御林军也齐整整的翻身下马,沉重的脚步声,直接吓倒了两个上了岁数的族长。
王二虎深深地咽了口唾沫,赶紧走上前去:
“小的……”
“王二虎,王巡检是吧?不必多礼,本县虽然是县令,可是在诸位前辈面前终究还是后辈,还请各位不必拘束……”
这位状元郎不愧是状元郎,一上来就滔滔不绝的拉着王二虎的手又走又讲,直接穿过他们准备好的那些迎宾宴,一路拉着王二虎走到了麦田的头上:
“王巡检,说了这么多,我也累了,来之前我已经做了不少的功课,生怕愧对咱们这一县的老百姓,可是我家师傅说,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我想,还是问问你这个老前辈比较好,你觉得,滨海县,怎么样?”
王二虎又咽了口唾沫。
他虽然说还没有吃早饭,也没有吃午饭,可是他现在已经觉得自己快饱了。
这……滨海县怎么样?
一瞬间,王二虎迷茫了,他悄咪咪的看了看这位县太爷,有些摸不准他的路数了。
他到底是来捞钱的,还是上面派下来治他们的?
看着这位状元郎纯真的笑脸,王二虎决定赌一把。
他知道自己面前的这位县太爷也肯定是一个聪明人,最起码这家伙肯定比他要聪明的多。
在聪明人的面前,最不应该做的事情就是装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