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
“我叫吴波。”
“他呢？”
“他叫吴小波。”
……
算了，李玄杀得自己也烦了。
这个村子里面全都是姓吴的人，村名也叫吴家庄。
手中的大刀扔在地上，李玄一屁股坐在捻子上，对着壮汉抬了抬手：
“滚吧，告诉你们村子的人，我只杀白莲教的人，要是愿意继续信白莲教，就走过来让我杀。”
“要是不想死的，就老老实实的，别信白莲教了，种地打猎，干啥都行，信净土宗也行，就是不能信白莲教。”
原来如次！
壮汉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个青年是专门来找白莲教寻仇的！
怪不得他之前杀了村长又杀了二傻子，还把他老舅也给干死了。
那几个全都是白莲教的忠实信徒。
听到自己和儿子保住了一条命，吴波立刻站起来就想朝着门外冲去，可是走到大门口，看到自家那个破破烂烂的门槛儿，他又停了下来。
看看怀里的孩子，他又看了一眼门槛。
当年他也是这样抱着自己的媳妇儿吴二妞进的大门。
吴波转过身来扑通一声直接跪倒在了李玄的面前。
李玄皱了皱眉头。
他已经很给面子了，就算是这个男人真是白莲教的信徒，只要是他现在转身就走，李玄也不会杀他。
他刚才杀的那几个，全都是手上沾过血的混蛋玩意儿，该杀。
而眼前这个男子，手上的老茧全都是种地磨出来的，那一副躲躲闪闪的眼神，更不是一个曾经杀过人的人会有的眼神。
他不想杀。
刚才的话，也只是吓唬这些没有啥文化的老百姓。
“大人，我……我能不能问个事？”
问个事？
那好。
李玄叹了口气，搓了搓手：
“问吧，问完赶紧走。”
吴波小心翼翼的点点头：
“那，大人，下辈子，到底有没有？”
下辈子到底有没有？
李玄忽然愣住了。
下辈子到底有没有？
一个这辈子都没看过多少书，所有的文化全都是靠着听曲学来的乡野农夫却竟然问出了一个最为朴实也最为终极的问题。
李玄摇了摇头：
“下辈子有没有我不知道，但是白莲教他们说的下辈子肯定没有，他们是魔教。”
吴波的脸上明显有些失望：
“哦。”
听到李玄这句话，吴波直接转身起来，就低着头出门去了。
他虽然并不太愿意相信白莲教所说的，但是他真的期盼着能有下辈子。
如果真有下辈子的话，那下辈子，万一吴二妞又难产，他绝对不会让那些她娘家信白莲教的王八蛋进他们家的大门。
死也不会。
……
汴梁城已经彻底闹起来了。
四个城门的守将已经反叛了三个，袁家已经开始管不住自己手下的那些将士们了。
剩下两个家族早就已经看不惯袁家这些年把持着汴梁城的四门，收了成千上万的入门费，过路钱，他们早就想要把袁家给踢出去了。
可是他们现在还办不到。
袁家的确是名声有些损伤，但是袁家真正的实力，其实一直没有太大的损伤。
所以，他们才会在城内搅动，希望这一锅浑水还能够再沸腾一点。
而净土寺，是这一波已经快要沸腾的浑水里唯一的定海神针。
其他的地方，大街上已经开始有人明目张胆的抢劫，甚至杀人伤人，但是在净土寺周围这片地方，根本没有任何人敢乱来。
因为净土寺的武僧们可一点也不是吃素的。
净土寺早就已经把自己的那些武僧们全都集合起来了，由伏龙罗汉自己亲自带队，日夜不停的在净土寺附近巡逻。
白天，是伏龙罗汉的弟子无怨法师带队，晚上，就是伏龙罗汉亲自出场。
宝药阁也在他们的巡逻范围之内，当然了，李玄的小院子也是如此。
只不过现在这个小院子里面住的并不是李玄，而是肖无恨。
李玄走了没多久，肖无恨就把自己的东西全都搬到了这里，就算是袁承祖再三挽留，他依旧是坚定不移的把自己那点为数不多的家当全都搬了过来，再也没有回袁家。
这几天，他已经收留了四五个乞儿了。
平日里这些小乞丐们还能在街上混到一点吃的，可是一旦到了兵荒马乱的时候，他们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凄苦的那一批人。
眼下这种时候，如果他们继续在街上流浪，那么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这一个结局了。
“求求您了，行行好……”
“好了不用说了，进来吧。”
穿着一身长衫的肖无恨，根本没有让门前的小乞丐把话说完，就直接把他们全都放了进来。
他这一身长衫，现在也开始有些破破烂烂了。
没办法，这几天办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在李玄离开之前，他就已经开始尝试着模仿霍允到底是怎样过的。
只不过，仅仅是模仿，就已经差点把他累死。
那些被他保护的老百姓，不一定会真的愿意相信他，那些被他保护的农人不一定会感激他的恩德，那些拿了他钱财的乞丐说不定背后还会把他叫做冤大头。
肖无恨的身体还没有累垮，他的心就已经累垮了。
足足两天的时间里，他就像是一个浑浑噩噩的尸体一般，在汴梁城的大街上面游荡，直到他又看到了熟悉的一幕。
一辆马车在大街上疾驰而过，躲闪不及的小乞丐直接就被马车撞的飞了起来，落在了街边的青石台阶上。
马车上那个大大的袁字，像是一种无声的指责。
难道是瞎了眼吗？为什么要站在大街上！
肖无恨并没有再多看那辆马车一眼，他只是把目光放在了那个小乞丐的身上。
这个小乞丐就像是一只菜青虫一样在地上缓缓的蠕动，他的额头渗出了不少的鲜血，已经把他的两只眼睛都糊上了。
可是他依旧还在蠕动。
蠕动着蠕动着，小乞丐最终还是不动了。
肖无恨叹了口气，走上前想要把这个小乞丐抱起来，送到宝药阁去。
可是就在他抱起小乞丐的同时，他也摸到了小乞丐的脉搏。
没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