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荒唐(1 / 1)

英伦文豪 员在 15635 字 8个月前

尼科利奇和所罗门本就是朋友,现在又发现对方是《无人生还》的同好,自然忍不住讨论剧情。

由于太过热烈,他们直到肚子饿得咕咕叫才发现已经荒废了一上午,

两人赶紧吃点儿东西,骑车回学校。

伦敦政经最初并不在国王大道,而是位于阿德尔菲的约翰街9号,直到后来开设了更多学科,阿德尔菲的校区无法容纳整个学院,理事会才选择搬家。

尼科利奇和所罗门进入校门,

他们刚往教学楼那边走了没几步,就被前面的两拨人给挡住了,

双方都有不下五十人,

放眼望去,茫茫多满是头。

人群中隐约传出一些词,诸如“福尔摩斯”、“Lu”、“《无人生还》”……

不用猜都知道,因为《曼彻斯特卫报》的书评版,《无人生还》登堂入室,有了和《巴斯克维尔的猎犬》在舆论方面抗衡的能力。

所罗门微微兴奋,

“没想到,那版书评还是一篇檄文。”

檄文指古代用于晓谕、征召、声讨等的文书,特指声讨敌人或叛逆的文书,也指战斗性强的批判,声讨文章。

尼科利奇瞬间意会,

“刚才我看得热血沸腾,原来是这么回事。”

他们挤进人群。

两拨人论战正酣,讨论《巴斯克维尔的猎犬》和《无人生还》的销量。

尽管道尔的粉丝更多,但吃老本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了,

而Lu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未来可期,

两者一个在走下坡路,一个在向上攀爬,双向奔赴,最后到底是谁的销量更高不言自明。

终于,支持福尔摩斯的一方有人破防了,

他大声说:“你们这些人是不是有病?《无人生还》的销量再高又能怎么样?报社分你们一分钱吗?对了,我不是福尔摩斯的读者,我只是看你们不爽。”

这个发言可以说是典中典了,约等于现代的饭圈起手式:

纯路人,不是粉丝。

这一招用出来,跟躺在地上撒泼打滚没什么区别。

尼科利奇冷哼道:“那我原话奉还。你们这些人是不是有病?《巴斯克维尔的猎犬》的销量再高又能怎么样?杂志社分你们一分钱吗?对了,我不是《无人生还》的读者,我只是看你们不爽。”

用魔法对抗魔法的效果很不错,

对面的人开始骂骂咧咧。

两拨人越来越激动,彼此靠近,相互挤压着站立的空间,眼看要大打出手。

这时,一个严肃的声音响起:“你们干什么!?”

众人回头,

只见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叼着烟斗站在那儿,

他没有留绅士胡,而是用蓄起的胡须覆盖住了整个下巴,这一点足以让他和一般的英国绅士显出明显不同。

立即有人认出了他,

“校监先生。”

校监是英联邦地区高等院校的校务会议主席,负责主持校董会和毕业大典,以及决定学校长远发展愿景。

伦敦政经的校监是乔治·伯纳德·萧,

他还有另一个耳熟能详的名字——

萧伯纳。

萧伯纳分开学生,

“都没课吗?”

如果是现代,学生们肯定作鸟兽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可1900年是个各种思想碰撞的年代,学生秉承“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这一原则,因为讨论而“顶撞”老师的事时有发生。

他们没有散去,反而围上了萧伯纳,

叽叽喳喳,

七嘴八舌,

添油加醋,

……

总算是把事情说清楚了。

萧伯纳一个头两个大。

他也算半个媒体人,之前一直从事新闻工作,为《明星报》、《星期六评论》撰写了很多关于音乐和戏剧的评论文章,

所以,他肯定知道那场在《泰晤士报》总部的沙龙,也听说过陆时的言论。

“都先停下!”

萧伯纳摆摆手,接过一份《曼彻斯特卫报》,翻到书评版。

随即,他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聪明。”

能看得出来,他对于《曼彻斯特卫报》搞事的手法持赞许态度。

所罗门说:“校监先生,您觉得《无人生还》水平如何?是不是比《巴斯克维尔的猎犬》更好?”

萧伯纳是个已经成名的现实主义戏剧作家,

道尔和陆时则是通俗小说家,

在1900年,两者的关系约等于传统文学和网络文学,存在一条清晰的鄙视链。

萧伯纳皱眉,

在易卜生的影响下,他一贯反对王尔德“为艺术而艺术”的观点,大力倡导以讨论社会问题为主旨的新戏剧,

这导致他对陆时并不感冒,因为陆时在沙龙上说过欣赏王尔德。

萧伯纳不置可否,随手往前翻报纸,

没想到,一篇文章意外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主标题是《卡哈马卡的冲突》

副标题是《为什么印加帝国没能战胜西班牙,反而被西班牙征服》

萧伯纳喃喃自语:“真是一个会引起争议的副标题……哼哼……作者似乎在暗示什么。”

他怀着好奇心继续往后读。

结果,那篇大块头的文章只是抛出了问题,并高屋建瓴地笼统回答,没有详细地进行剖析,

文章显然还有后续,只是受限于篇幅,没法写出来。

但无论如何,作者笔锋老辣、分析有理有据,无疑是一个对历史、地理、政治、经济、生物都有研究的跨学科学者,

单看这篇文章的水平,来伦敦政经教书已经绰绰有余了。

萧伯纳愈发好奇,看向作者栏,

那里清晰地印着一个笔名,只有两个字母:

Lu。

萧伯纳愣在当场。

按照鄙视链,戏剧作家>通俗小说家,可这并不意味着链条的前端已经到头了,

就比如为报社撰稿的政治评论员,无疑是排在戏剧作家前面的。

“咕~”

萧伯纳咽了口唾沫,

尽管早就听说陆时被《曼彻斯特卫报》和《每日电讯报》约过稿,但文章这么快就能见报,还是让人觉得难以置信。

他问四周:“《无人生还》的作者是不是Lu?”

众人一齐点头。

有福尔摩斯的拥趸急了,说:“校监先生,《无人生还》的质量很一般,销量也不行……”

萧伯纳忍不住笑,

“你们啊……守着金矿却不知道挖掘。”

他把那篇文章给学生们指了出来。

一时间,沉默席卷。

在这片沉默中,萧伯纳开始考虑自己刚才产生的那个念头——

让陆时客座授课。

伦敦政经并入伦敦大学联盟后,马上要迎来扩张,已经提上议程的学科就有地理学、哲学、国际关系学、历史学、法学、心理学、社会学,

这些科目都需要师资力量。

但陆时的身份是留学生,还是一个中国人,

让他客座,哪怕没有固定的教职,只是讲几节课,会不会也显得过于荒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