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璋面前的这场“闭关派”和“开关派”谋士之间辩论,最终以张松祭出“事若不成,我愿意主动背锅”这个大招的方式,宣告终结,“开关派”取得完胜。
刘璋点头答应了派出使者,跟孙邵去沛郡。
毕竟手下人都愿意当“临时工”承担风险了,当老板的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跟王累、黄权一方的说辞逻辑关系已经不大了。刘璋也不是什么善于洞见之人,他不关心那些大道理,他做决策更看谁对他更忠心,谁的立场与他一致。
此后数日,张松和张肃、法正略作准备,带上了刘璋的礼物,就要离开成都,顺岷江而下,一路东去。
在这个过程中,倒是也又发生了一些小波折——主要是王累、黄权一方不甘心,辩论失败后,就在积极寻找其他对对方不利的证据。
然后,还真就被王累打探到一两条从巴郡那边打听来的外面世界的最新消息,主要是“曹操控制的许都朝廷,已经把刘备的宗伯官职撤了,调任到了其他官职上,但没有动刘备的车骑将军之位”。
然后,王累就奔着有枣没枣打一杆的心态,拿这理由又劝谏了刘璋一番,说辞也跟蔡瑁对刘表说的差不多,无非是“刘备如今已经不该管这事儿了,不理他也是合乎朝廷礼法的”。
当然,王累的智谋肯定比蔡瑁更高一些,所以蔡瑁想到的那些说辞,王累都会。而蔡瑁没想到的攻击点,王累也能额外多想到一点。
比如,王累就跟刘璋搬弄说:“许都朝廷撤换刘备官职的旨意,早在上个月就发出了。孙邵还没入川时,在途径荆州时应该就听说过了。但他却假装不知,跟我们交涉时也完全不提。
这说明刘备就是想蒙混过关,利用蜀地消息传递慢的劣势欺骗主公!由此可知,不管刘备使者说得有没有道理,刘备一开始就居心不良,没有以诚相待!”
这番阻挠说辞,倒也导致刘璋稍稍动摇了一下,他也召见了孙邵,以此言责之:“长绪先生!你身为使者,为何要欺瞒于我?玄德兄的官职有变,这样的消息却隐瞒不报,岂能算是诚以待人?”
孙邵的说辞,倒也跟伊籍对刘表的仿佛,无非是强调“刘备是太常还是宗伯,对于此次的事情并不重要。而且我主绝不奉曹贼矫诏,自然不屑于提及。”
话里话外,都是对许都那些欺君之诏的不屑。
刘璋倒也没能直接挑出毛病,这个插曲也就暂时作罢,并没有影响到张松和孙邵的行程。
这点小争议,最终只是作为一个潜在的雷先埋着,将来真有变故,益州反对联合刘备的派系,也能拿这个说事。
……
张松和孙邵启程,已经是这年的腊月下旬了。
沿着岷江一路下行,路过南安县(乐山)的岷江和青衣江(大渡河)交汇处时,一行人还离船上岸,走了几十里陆路,然后到南安下游重新登船、装卸礼物,很是繁琐。
再往下游,这次坐的才是孙邵一行入蜀时坐的大型江船。而此前在南安县以北到成都那段,坐的都还是益州本地的小船。
之所以如此,也是因为汉末时,岷江和大渡河汇流处漩涡太严重,当时还没修建乐山大佛和改造航道、减轻漩涡对流。船只直航通过往往会被漩涡暗涌卷到江底,船毁人亡。
所以去成都的船,在乐山附近必须换船,避开这段凶险之地。
张松一行,也是在过了南安之后,才看到了刘备军的大号江船,究竟是何等巨大。
因为蜀地的闭塞,成都平原附近的人,都没见过这种修长的带龙骨的大船。
就算此前有荆州来经商的商旅开了新船,也往往只到江州附近,把货物卖给巴郡的商人,然后再让巴郡的商人当一手二道贩子、赚点差价——
这也是没办法的,前些年益州内乱不断,巴郡和蜀郡几乎是两个各自为政的地理单元。巴郡先后出过三波听调不听宣的势力,他们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收一次买路财、扩大自己财势的机会?
所以张松等人平时看到的船,最长绝对不会超过六七丈。
而孙邵的坐船,却可以轻松超过十丈,而且桅杆高峻,风帆宽度也可以超过船体的宽度,显然是用了蜀人前所未见的升降帆机关和索具,才能完成对船只的操控。相比之下,船体宽度倒是没比大号的老式江船宽多少。
张松一看到孙邵的船队,才意识到刘备的势力,究竟比刘璋强大、进步了多少。
“我等僻居蜀中,闭关锁州,虽然还算物阜民丰,百姓余饶,但终究是井底之蛙了。天下值此大争之世,诸侯争相营建、比拼技巧,竟已到了这种程度。”
张松心中暗忖,对外部世界的技术进步,有了更深的危机感。
那种感觉,竟跟晚清那些被坚船利炮打破了闭关锁国状态的有识之士一样,觉得必须“开眼看世界”,学习外面的先进东西了。
在张松的震惊中,孙邵船队的水手们,就熟练地斩碇操帆启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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