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六年,腊月初的一天。
吴郡,吴县,华亭镇。
吴郡太守糜芳、郡丞严畯,以及如今依然算是吴郡大姓的顾、陆两家头面人物,全都不顾寒冷地恭候在码头上,等待“领扬州牧府事”的诸葛瑾带队前来视察。
历史上的江东四阀顾陆朱张,如今这个时空只有顾陆依然有势力,朱家被掀掉了大半,张家上位的机会也被大大压缩,这也算是把吴地的门阀问题解决掉了一小半。
顾雍现在在江夏郡担任郡丞,明年就要接替诸葛亮的“江夏太守”职务了。
随着刘备领土的渐渐扩大,而且衣带诏事件后可以不奉许都朝廷之命、自行授官,诸葛兄弟也不适合始终挂着一个郡级的职位,该往上挪一挪了。
因为顾雍不在,吴县这儿顾家的话事人是他儿子顾邵,是个才十六七岁的少年人。
他算是陆议的表弟,也是陆议的妹夫,今年刚刚才娶的(顾邵的母亲是陆议的姑姑,吴地门阀近亲联姻很严重)
陆家这边,除了陆议已经十九岁,还有个十四五岁的小叔叔陆绩,也就是那个当年在袁术家吃席偷橘子的。
当初刘备灭孙那几年,陆绩因为过于年少,并没有出仕。今年灭孙之后,他才虚岁十五,刚刚跑出来找事做。
顾邵、陆绩都是第一次拜见诸葛瑾,这才如此勤谨,可见诸葛瑾给下面的人心理压力之大。
……
众人也不知在冬风中等了多久,实在耐不得寒冷,就躲到栈桥旁的邸仓里烤火取暖。
终于远处长江口有一行船队逶迤而来,严畯连忙提醒正在烤火的糜芳,糜芳才赶紧正好衣冠,又到栈桥上列队。
不一会儿,诸葛瑾便飘然而至,仪态雍容,举止谦退。
他一看到糜芳等人在岸上候着,就远远做个虚扶的手势,但脚步还是那么从容:
“子方兄何必如此拘礼,天气如此寒冷,做正事时是不得不挨冻,平时虚礼便免了吧。”
诸葛瑾并没有惺惺作态的加快脚步,但这样的姿态反而让旁边初次拜见的顾邵、陆绩都更安心了些,下意识觉得这是个就事论事的领导。
“岂敢当使君这个‘兄’字,在下不过痴长几岁。”糜芳却没有这样的觉悟和眼光,反而有些不适应。
他只是个庸碌之才,这几年安定下来后,又有些发胖,在吴郡半年,事情都是交给严畯和顾邵去做的。这次诸葛瑾来视察半年来的建设工作,他还担心出什么纰漏。
毕竟这一世,糜家在刘备阵营的地位,因为刘备没有遭遇广陵之败,也降低了一些。
相比之下,诸葛瑾才是过去六年来力挽狂澜的那个人。而且哪怕是比生财之道,诸葛瑾也远胜糜家,他随便拿出一点技术和想法,都是几亿甚至十几亿钱的前途,糜竺都得抢着打下手分点汤喝。
所以糜芳从当年诸葛瑾和张飞、糜竺从淮阴突围去海西、帮刘备筹划反攻广陵时起,就对诸葛瑾非常敬畏。其程度可以说已经超过了另一个时空糜芳对关羽的敬畏。
诸葛瑾看他拘谨,唯恐当不好这个吴郡太守,就适时告诉了糜芳一个好消息,宽慰他一下,也为今天的视察接见定个调子:
“子方过谦了,吴郡乃主公腹地,本地的山越也多已平息,没有戎事之忧,又岂会治理不好?牧守一方,首在用人,人尽其用,其地自治。
我这次来,主要是视察船厂建设和治水两项工作的进展,并无他意——对了,还有个好消息,主公有后了,令妹诞下一男丁,就是上个月底的事儿。
以后你们糜家只要注意身为姻亲的体面,何愁不能永保富贵。”
糜芳听了这个新闻,才悚然一惊,随后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对诸葛瑾又更生敬畏:“原来一切顺利,那便好,那便好!可喜可贺啊!主公也真……这种事情还要劳烦子瑜转达。
我和大哥最近可是等得心焦呐,都想去武昌探视了,还是大哥教我做好本分,不要擅离职守。我说我能有多大本事?郡中事务离了我说不定更加井井有条。”
糜芳说着说着,渐渐有些不着调,敬畏之余,也难免稍有得意忘形。
他当然知道妹妹糜贞是今年年初怀上的,家书往还都有反复提到,算算月份也就该是近期的事儿了。
但武昌那边迟迟没有传回消息,糜芳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岔子,还是晚产了,要不就是生了个女儿所以没有张扬。
谁知最后还是诸葛瑾消息更灵通。
而且从中也可以看出刘备的心思:
哪怕是自己的家事,哪怕是刘备本人有儿子了,他都没第一时间快马加急先通知糜竺、糜芳。而是顺路先通知身在丹阳秣陵的诸葛瑾,让诸葛瑾再顺流而下把消息分发给糜竺糜芳兄弟。
这个处置,可以说成是刘备谦虚,不想为了自己的家事折腾,所以选择了最经济的传达方式。
但以车骑将军、坐拥两州的权势地位,得嫡长子这种大事,送个六百里加急怎么了?所以刘备显然是在顺带敲打糜家:哪怕你们成了我嫡长子的舅舅,将来还是要好好听子瑜的话办事,子瑜说的就等于我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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