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无命踏着积雪朝苏笙走去，右脸边的那束白色刘海仿佛是一片落在脸上的雪花，右袖空空，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一臂一剑，给人的感觉却比当年在苏万三身边时更自信。
就连眼神，也变得更锐利。
“三个月了，终于等到你出来。”
苏笙感受到崔无命目光中的强大，这才从岩石上蹦下来，惊道：“破境了？”
崔无命淡然道：“那倒是没有，想要成就宗师不是容易的事。”
“可你的剑好快啊，完全是脱胎换骨！”
“虽然没成就宗师，但我已经达到了绝顶高手圆满。”
“也就是说，离宗师只有半步之遥？”
崔无命思索了一下，摇摇头道：“练武者的确有半步宗师的说法，但其实这样说并不准确。绝顶高手是一个阶段，绝顶高手圆满期是另一个阶段，虽然离宗师只有半步，但大部分人一生都迈不过去。我想成为宗师，要有很长的路要走。”
苏笙虽不是武者，但稍稍琢磨了一下便明白了崔无命的意思，道：“但崔叔你现在已经很厉害了，刚才击杀狼群时的你，是真正的快剑无命！”
“嗯……”崔无命摸了一下空荡荡的右袖，道：“或许是因祸得福吧，只有了一只手的我，竟摸索到了另一种发力方式和出剑技巧，反而助我打破了桎梏。”
苏笙抓起崔无命的右袖，神情有些哀伤。
崔无命用左臂摸了摸苏笙的脑袋，露出宠溺的微笑，道：“等我再次遇到许青山，或许就能复仇了。到那时候哪怕我还是会死，但也一定能拉他陪葬。”
“崔叔不着急，还不到时候。”
苏笙摇摇头，道：“你闭关的这些日子，我苦读兵书与历史，还研究了一些当下的大小人物，心中已有了主意。”
崔无命点点头，道：“你聪明，从小就沉稳，我听你的。”
苏笙道：“那我们去投奔一个人，他未来定能成事，我们便可以借力打力。到时候不光是许青山，就连左相府和朝廷，也有机会使其倾覆。”
“可以。”
“崔叔不问是谁？”
“不问。”
崔无命抬头看着落雪，神情坚毅。
“动脑子的事，你来。需要拔剑了，我上。”
……
春节过后，袁修迎来了他治理这个国家的第十一年。
刚登基的前五年，他整天担惊受怕，心中想的是如何活下来，如何寻找机会扳倒那些视他为傀儡的外戚与权臣。后来五年，他大权在握，终于感受到了帝国皇帝应有的福利，但同样伴随而来的还有责任。
他开始担心自己能不能成为一个好皇帝，担心那些权臣会不会卷土重来，担心朝廷会不会滋养出新的权臣，更担心帝国会不会在自己手中走向没落甚至灭亡。
而现在，至上十一年的靖帝，不再担心。
陵山大胜羊家军，漠北灭亡夜丹，国内三次反谍成功，已让袁修意识到自己的强大，滋生出无与伦比的自信。
此刻他站在新修好的观星楼上，看着匍匐在漫天大雪下的臣民，一股豪情油然而生。
“这是朕的天下，朕的江山。”
“如今大靖在朕的统治下，海清河晏，繁花似锦。”
“往后大靖之国力必将蒸蒸日上，是东方大地最雄伟的至上帝国！”
百官齐喝：“陛下乃雄主！！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观星楼顶层比以前大了很多，但依然只有寥寥数人有资格陪同袁修上来观景。
“左相，你去把沙县伯带上来，朕有话问他。”
对文泰吩咐一句后，袁修看向文泰身后的铁戈，问道：“铁尚书，新北三郡春节当晚的暴民事件，具体是什么情况？”
铁戈走出来，道：“禀陛下，那晚已经归顺的暴民突然闯入大牢，解救了被关押的暴民并连同他们对王大将军居所发难。”
“春节当晚，普天同庆，王大将军居所防备松懈，被暴民打了个措手不及，最后虽然赶走了他们，但其子益县男爵被掳走。”
袁修眉头微挑，道：“王刃的儿子成为了人质？”
铁戈点头道：“暴民的确拿王玉峦来要挟王大将军，给他开出了苛刻的条件。王大将军不从，暴民们就折磨王玉峦，并割下王玉峦的肉给王大将军送去。据新北三郡那边回报，当时暴民为了刺激王大将军，将伤痕累累的王玉峦拉出来，让他们父子遥遥相望，想要逼迫王大将军让步。”
似乎是脑海里出现了画面，铁戈面色阴沉，眼中冒着怒火，接着道：“暴民是知道王大将军膝下已只有这一个儿子，觉得吃定了他，非常猖狂。可他们没想到，在王大将军犹豫不决的时候，王玉峦放声大喊要王大将军不要让步，他会誓死捍卫大靖尊严，不妥协，不求饶，并要王大将军放箭射死他！”
“暴民其实更害怕王玉峦死掉，见王大将军真的举起了弓箭，吓得赶紧把王玉峦带走……”
说到这里，铁戈眼中已泛起了泪光，感叹道：“益县男爵虽没被封将，但虎父无犬子，他比很多将军更有气节。”
袁修一掌拍在观星楼的护栏上，怒道：“这些暴民欺人太甚，就该对他们绝户挖坟！”
铁戈悻悻的说道：“王大将军救王玉峦出来后，的确是这样做的……他认为此前对待暴民的策略过于手软，当然这次也带着点私恨，报复起来非常凶残。不但绝户挖坟，凡是暴民待过的地方，连蚂蚁窝都被王大将军命人拿开水给烫了……”
袁修心情一下好了起来，道：“连蚂蚁都不放过，这样的王刃才是朕需要的！对付那些夜丹余孽，就必须如此强硬！”
“王玉峦呢，他人咋样？”
“虽无性命之忧，但得静养，就是身上伤处太多，若是不好好治疗，恐怕会落下残疾。”
“让王刃把儿子送回来，这是我大靖忠臣，朕不能让他有事。”
“是！”
“朕听皇姐说，靖海神医在燕川城开了家医馆，你干脆安排人直接把王玉峦送到燕川去，那里是他的家，有人照顾。”
铁戈感动道：“陛下对臣子真是体贴关怀，臣……臣感激涕零！”
袁修挥手示意铁戈退下，将已上楼来的文护招到身边，问道：“文护，朕听说你把手伸到韩南城去了？”
文护脸色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