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这群因为被拆穿了把戏而颤抖的虫豸,管敬冷笑一声,挥手送客。
“现在你们回去要做两件事情,第一,回去老老实实统计家中奴仆人数,然后遵照朝廷指令,到县府来做登记,一人最多留三名奴仆,余者全部遣散交给官府,多一个都不准留,这是近期你们必须要做的事情。”
“第二,回去老老实实地把家中到底有多少亩田地的产业统计好,剩下农具、牲畜的数量等等,也全部统计好,上报县府,等待县府安排人前往核实,之后,按亩缴税,一枚铜钱都不能少。”
“但凡有谎报数字的,有刻意隐瞒的,朝廷会抽查,一旦查到,可就不是我来见你们了,外面的军兵看到了吗?那是跟着大将军上过战场杀过几十万鲜卑人的精锐,会是他们来找伱们。”
话说完,管敬转身就走,没有多逗留哪怕一秒钟。
多和这群虫豸相处一秒钟都会让他觉得恶心,那丑陋的姿态让他觉得十分的不适,他很担心多和他们相处一会儿,自己就会忍不住下令把他们都给抓起来杀掉。
于是整个会客厅里,只剩下腿肚子打颤、心有余悸的老杜一伙人。
从县府里出去之后,小杜着急的向老杜问东问西,问的老杜心烦意乱。
“你不要再问了,问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回去之后,把家产统计一下,全部告知县府,一点都不要瞒着,土地,房屋,奴隶的数量,全都告诉官府。”
“啊?”
小杜大惊失色:“怎么会这样?那…那咱们那五千多亩地也要全部告知官府?咱们之前可是报的五百亩,这怎么能告诉官府?告诉他们,且不说有什么后果,咱们…”
“傻孩子,官府已经知道了!”
老杜苦涩的摇头道:“咱们估计是被盯上了,官府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咱们根本瞒不住,若要欺瞒,会有杀身之祸的,所以,完全不要有任何隐瞒,全都据实上报,奴仆,土地,房屋财产,别瞒着了。”
小杜更加震惊了。
“官府怎么会知道的?阿父,为了做帐,咱们可是花了大价钱买通官府里的人啊!那些账册应该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怎么会这样呢?”
这个问题老杜也很想知道,但是现在他对县府里那是两眼一抹瞎,什么都不知道。
原先与他有来往和交情的那群地方吏员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新换上来的人和他们没有任何交情,据说都是凉州人,甚至还有益州人和三辅那边的人。
因为时日尚短,他们甚至都来不及和这些新人打交道攀关系。
说来也是,过去担当官员的人可以是外面调来的,但是担当吏员的,基本上都是本地人,有些还是乡里乡亲的,照顾起来很方便。
就算不认识,也总能找到认识的熟人代为介绍,牵线搭桥,然后对方看在熟人的面子上开个价钱,给钱,办事,一来二去,就熟了。
熟了就好办事,通过一个官府里的熟人,还能认识更多官府里的熟人,接着就是顺理成章的一起认识,要不了几个月,官府内部就和他们自己家一样,发生了什么都能提前知道,就能有效避险。
可现在换了一批外地人来,别说交情,连互相之间的说话口音听起来都有点费劲,更别说其他方面了。
“过去熟悉的人都不在了,不知道去了哪里,估计也是凶多吉少,咱们现在对县府就是个睁眼瞎,里头不管有什么事情都是不清楚的,所以,只能认了。”
老杜喟然长叹,一脸英雄迟暮的模样。
小杜愣了好一会儿,才一脸肉疼的缓缓道:“若是如此,咱们…咱们每年得多交多少税款啊!那些奴隶要是都放走了,咱们还要雇佣多少人来做工?那又是多少支出?万一官府要是隔三差五再来勒索,这份家当很快就没了啊!阿父!”
“蠢货!”
老杜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甩在了小杜脸上:“命都要没了,还考虑这个?你知道刚才那县令说了什么吗?那些军兵过来是干什么的?咱们要是再有隐瞒,下一次去咱家的,就是这些军兵了!”
小杜被打的晕晕乎乎,但是老杜的话他还是听清楚了。
“兵?”
“拿着钢刀来要你命的兵!和谁斗,都不要和兵斗!”
老杜怒道:“马上滚回去统计!用最快的速度上报!不然咱们一家子都会成为刀下之鬼!”
小杜彻底没有任何脾气了,屁滚尿流的往回跑,好像身后有鬼在追一样。
与老杜做出同样的决策的,还有新城县的其他诸多上规模的家族。
他们自然也知道官府手中掌握了那么多消息却还没有对他们下手是为了什么。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如果这次机会不把握住,下一次到他们家里的就不是限奴令,而是抄家令了,这一次配合限奴令,或许还有未来,如果不配合,要不了几天全家就会整整齐齐地去见祖宗。
他们毫不怀疑雒阳城里的那位杀了几十万人的大将军干不出这个事情。
发生在新城县的事情只是整个司隶地区的一个小插曲,无数个县都在发生同样的事情。
那些县官们用半真半假的话语将地方上的那些家族蒙的一愣一愣的,很多家族为此心惊胆寒,不敢违抗朝廷的命令。
自然,有胆怯的,也就有头铁的,仗着自家奴隶数量多,觉得人多力量大,官府和朝廷绝对不敢对他们真的下手。
当然,也确实是因为太多了,实在无法割舍,真要割舍了,为了维持家业,他们需要雇佣超量的雇工,家族支出的消耗会扩大无数倍,这让他们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
于是,他们只能扮演铁头娃和刘备的限奴令对着干,以期获得一些改变。
至少,不能一个人只能绑定三个奴隶。
但是,他们的抗争是没有意义的,他们到底还是缺少了信息获取的渠道。
这次限奴令的颁布在某种意义上甚至可以说是刘备成功分裂了整个蓄奴团体,放过上层,不针对上层,而针对蓄奴团体的下层。
他成功利用了上层官僚和大地主阶级的力量对司隶地区中小地主阶级发起了一次打击。
没有政治权力的中小地主根本无法抗衡雒阳朝廷的强力要求,他们的军事力量也无法和刘备手下的十多万中央汉军相提并论。
反正随着限奴令的颁布,雒阳朝廷是心知肚明且没什么反对意见的。
官僚们都象征性的表示支持,然后随便遣散一些他们看不上眼的奴仆去官府报道,说这些就是我们遣散的奴仆,这下我们家里都是合法的奴仆了。
差不多意思意思,也就过去了,执行部门也知道这一次针对的不是他们,所以就你好我好大家好了。
然后刘备也装模作样的配合他们演戏,象征性的调查一下就宣布针对这些家族的限奴行动结束了,之后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甚至他们还会因为他们的些许付出与政治层面的配合而得到刘备的感谢和补偿。
这就是此次限奴令的本质,如果没有后手,就只是一次象征性的自我改良罢了。
但是因为刘备留有后手,所以,这也是刘备对整个蓄奴团体的分化打击之策,削弱了整体的力量,让数量庞大的下层群体遭到了降维打击。
而上层不说是伤筋动骨,也能算是完好无损。
现阶段,刘备还没有准备好对他们下手,大家还需要虚与委蛇,再过一些时候,等到刘备积蓄了足够的实力准备掀桌子见真章的时候,这些家伙就会愕然发现——我的盟友呢?
哦,好几年前被我卖掉了…
说真的,刘备现在越来越期待和他们坦诚相见的那一天了。
不过就眼下来看,还是有那么一批人对限奴令来真的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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