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卢植找寻不到意义
之后,刘备带着轻松的心情离开了华阴县,带来的军队也全部带走了,一个人都没留下。杨彪站在华阴县城头看着远去的刘备所部军队,深深地叹了口气。
站在杨彪身边的杨修看着杨彪,犹豫片刻,还是把心中想说的说了出来。
“父亲,儿以为父亲所做的是正确的选择。”
杨彪略有些惊讶的转头看向了自己尚且年幼的儿子。
“修,你觉得为父所做的是对的吗?”
“是的。”
杨修点头道:“儿没有见过大世面,却也知道刘玄德的名声素来很好,很少听到有人说刘玄德的坏话,就算是父亲,也常常感叹刘玄德的才能,而不是指责他的人品,但是父亲却很是憎恨袁氏,多次对袁氏恶语相向。
儿以为,连父亲都认可刘玄德的人品,那么刘玄德发下的誓言是可以相信的,与之相比,袁氏虽然四世三公,但是却不值得信任,既然两边都不是什么好的选择,选一个值得信任的,也好过不值得信任的。”
杨彪看着杨修看了好一会儿,苦笑出声。
“修,你这话说的为父无言以对啊!”
“父亲,儿说错了吗?”
“没有,你说得很对,很对,刘玄德虽然是杨氏堕落至今的罪魁祸首之一,但是他信守承诺的人品,我从不怀疑。”
杨彪感叹道:“与之相比,袁氏却没有这样的名声,所以,这一次雒阳的终局,一定是刘玄德获胜,未来可执天下牛耳者,必然是刘玄德!”
“父亲便如此肯定?”
杨修询问道:“父亲之前还说袁氏和何氏经营雒阳时间已久,不是刘玄德能够对抗的,四世三公,底蕴深厚,刘玄德一定能获胜吗?”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杨彪苦笑道:“就算是我这样的敌人都希望刘玄德能够获胜,那么其余暗地里希望刘玄德能够获胜的,又怎么会很少呢?人心向背从来都是影响局势的重要因素。
当人心倾向刘玄德的时候,他又怎么会失败呢?袁隗高傲而自大,何进愚蠢又怯懦,这两个人虽然身居高位,身边也有很多拥趸,却一定无法战胜人心所向的刘玄德。”
“原来如此。”
杨修缓缓点头,望着刘备离开的方向,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彩。
“父亲,之前刘玄德曾说过,杨氏会迎来末日,但也会由此迎来新生,以他一贯信守诺言的行事准则来看,这是不是他对杨氏的某种许诺呢?”
“或许是吧。”
杨彪望着远方,低声道:“但是要迎来新生,却要首先面对末日,只是不知道刘玄德话语之中的末日到底是什么了,杨氏数代家业,若是毁在伱我父子手中,将来,又有什么颜面去见历代先祖呢?”
这一次见面之后,刘备向后方传递消息,将原本的后勤路线稍微做一下调整。
不要另择他路,就直接从弘农郡通过,直抵雒阳,并且命令后勤部门人员和弘农郡官员对接。
负责后勤运输的荀彧、尹达等人略有些疑惑,但还是照着刘备所说的去做了。
结果弘农郡方面果然对这件事情非常热情,出动大量人力物力为刘备所部经过的后勤工作展开帮助,给荀彧、尹达等人提供了不少便利,大开方便之门,没有丝毫阻碍。
于是刘备的后勤道路一路畅通。
在原先的行动预案之中,弘农郡作为一个关键的不确定因素,影响到了刘备行动计划的整体布局。
甚至初版计划方案中,贾诩建议刘备拿出一个营的军队用来威慑弘农郡杨氏,哪怕为此付出一些代价,也绝不能让杨氏成为刘备大后方的一颗定时炸弹。
但是刘备亲自否决了这个计划,并且表示这个问题由他来解决,后勤方面只要等消息就可以。
对于此,后勤部门接受命令,心里多少却还有些疑惑,结果弘农郡大开方便之门的消息传来,后勤官员们大喜过望。
深谙个中内情的荀彧、尹达等人更是感慨不已,深深为刘备的政治手腕感到佩服。
居然能说服近乎于死敌的杨氏相助,刘备到底对杨彪说了什么?
他们不知道,当然,这也并不重要。
解决了后方的一颗定时炸弹之后,刘备放心的带着军队前往雒阳城,于中平六年二月中下旬抵达了雒阳城西边的河南县。
在这里,刘备面见天子使者,并且由天子使者传递最新命令,让刘备领兵前往上林苑和显阳苑一带驻军,朝廷在那边准备了军队所需要的一切物资。
之后,刘备大军就驻扎在那里,刘备本人则等候天子命令,随时准备进入雒阳城述职。
随着刘备大军向着雒阳城的方向步步靠近,城内牛鬼蛇神们的情绪也开始走向了两极分化的方向。
袁隗就有着非常明显的感觉。
之前那些为了争取阀阅家族地位而向他靠拢的古文学派家族们最近有相当一部分不再与他有什么联系了,而是重新回到了卢植那边拜见卢植。
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样的人越来越多。
原先整个古文学派的上层有超过百分之八十都投靠了他,而现在,这个比例已经下降到了百分之五十以下。
刘备还没到雒阳城呢,只是带着兵往这边来,他每靠近雒阳城一点,就有一部分原先靠拢袁隗的古文学派家族重新回到卢植的身边。
这个情况不仅让袁隗感到痛恨,也让卢植哭笑不得。
“因为玄德来了,他们便回来了,这般操守,也难怪让郑公绝望,觉得雒阳城内待不下去,长此以往,我觉得我也快要待不下去了……”
长久的政治斗争和沉重的政治责任让卢植身心俱疲。
在个人的操守和群体的利益之中不断偏向群体利益的事实让卢植的情绪一直都非常压抑,一直都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情。
他是带着愧疚的情绪在雒阳城内做太尉的,怀着如此情绪,他对于增强权势、扩大势力这种事情怀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抵触感,尽管他本人也知道这样做不对,但是他就是过不去心里那关。
这是他不愿意扩大个人权势的原因之一。
现在,随着郑玄的离去和古文学派在事实上的分崩离析,卢植越发的理解了郑玄,理解了这个时代,理解了他身边的这群人。
大家貌似是志同道合的同伴,但只要稍微有点变数,则随时随地都能转换立场,离开所谓的大集体,去为自己的利益作斗争。
大局是没有的,是不重要的,大局在利益面前什么都不是。
之前是刘备没来,袁氏强势,所以大部分人都走了。
现在刘备来了,还有着开府之权,俨然新贵,于是之前离开的那群人又有很多回来了。
卢植实在是无法忍受这样的事情,便十分郁闷的和荀爽、服虔、马日磾等人发牢骚,倾诉自己心中的愤懑。
“事到如今,古文也好,今文也罢,不过是表象,内里,还是权势之争,与外戚、宦官之争并无区别,怕是大部分人都是这样想的,只有少数人如吾等,还在想着圣人荣光,此间事了,我也该学着郑公告老还乡了,否则,怕是很快就要气死在雒阳了。”
荀爽、马日磾和服虔一齐愣住了。
荀爽看着卢植,很是惊讶地问道:“子干,你是认真的吗?郑公六十岁告老还乡,你五十岁就要告老还乡吗?”
卢植犹豫片刻,缓缓点头。
“为了古文学派,我曾放弃过很多东西,也做过一些错事,可到头来我却发现,他们或许从来就不需要我做那些错事,做了也好,不做也罢,他们就是他们,不曾改变,既然如此,我的停留和付出又有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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