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隔空取物(1 / 1)

抄家是一门手艺。飞贼同样是一门手艺。

京城中的飞贼,分为五门十会。

高官大吏倒台后,府邸空着。有些飞贼趁机来踩点,看看有没有便宜可捡并不奇怪。

常风不以为意。蔡忠的财物都堆在前院。十名锦衣卫弟兄寸步不离值夜看守。飞贼是绝难得手的。

何况蔡府外围还有两百名兵马司的兵丁守护?

至多也就丢几件堆放在东跨院的杂物。

他大步来到前院,问负责值夜的石校尉:“闹飞贼了?”

石校尉答:“是。”

常风问:“丢东西了嘛?”

石校尉答:“装金银的箱子一个没少。死沉死沉的,飞贼也带不走。只是......”

常风问:“只是什么?”

石校尉哭丧着脸:“只是蔡忠的书信匣子不见了。”

常风闻言大骇,直接用双手拽住了石校尉的领襟:“再说一遍,什么不见了?”

石校尉战战兢兢的说:“禀总旗,书信匣子不见了。”

常风松开了石校尉。

尚铭给常风的信,是栽赃信;朱骥给常风的信,是洗白信。

书信匣子被飞贼偷走。有两个后果。

第一个后果:栽赃信没了,所谓“太子教唆蔡忠聚敛钱财,意图谋反”的罪名,不再成立。

第二个后果:常风无法将洗白信放进匣子里,就无法洗脱太子用人不当的罪名。

太子还是会因用了一个贪官,被天下人诟病,被贵妃党弹劾。

他先稳了稳心神,问石校尉:“这事儿还没报给卫里当值的高佥事吧?”

锦衣卫的两个指挥佥事,两个指挥同知,要轮换在锦衣卫中值夜,应付突发之事。

石校尉答道:“刚要派人去报信,人还没走。”

常风松了口气:“那就好。”

他将十名袍泽叫到一起:“犯官的书信匣子被偷。报到卫里,咱们都会被革职,治罪。”

“现而今只有一个办法。离天亮还有四个时辰。瞒着卫里,在天亮前找回书信匣子。”

石校尉等人齐声道:“全凭常总旗吩咐。”

常风吩咐一名力士:“你去告诉兵马司的指挥。这里没有丢任何东西。”

“警告他,别管也别打听锦衣卫的事。否则后果自负。”

力士领命而去。

常风抬起头,看向前院四周。

前院东西三百步,南北两百步。

装金银的箱子和书信匣子,都集中在前院中央。

常风问石校尉:“你们中了飞贼的调虎离山计?光顾着去抓飞贼了,无人看守书信匣子?”

石校尉否认:“绝对没有!”

石校尉向常风讲了案发的经过。

在两刻时辰之前。前院正南方的客厅房顶,出现了响动。

今夜月明如镜。借着夜色,石校尉和袍泽们看到房顶上有个黑影。

石校尉下令,所有锦衣卫袍泽不得擅动,围住财物。以防那黑影还有同伙,趁乱偷走金银。

另外,石校尉喊来院门前守卫的兵马司兵丁,让他们上房捉拿飞贼。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石校尉听到了“嘭”一声,转头一看,身后银箱上放着的书信匣子凭空消失了!

从始至终,石校尉和九名袍泽,一直手持腰刀,护在财物周围。

书信匣子就这样奇怪的不知所踪。

片刻后,房顶上的那黑影也逃走了。

听完石校尉的讲述。常风蹙起了眉头。

难道飞贼真的会飞?从天而降,拿到书信匣子又飞上了天?

显然不可能。

常风想起了一个传说!

京城的飞贼,分为五门十会。其中手段最为高明,也最为神秘的组织,名曰妙手门。

传说,妙手门的六大高手,有一宗神奇的技艺——能通阴间,收买小鬼,隔空取物!

常风不信这世上有什么鬼神。

可是,妙手门能隔空取物的传说,却在京城流传了十几年。

自古无风不起浪。若妙手门真能做到隔空取物,必定是有不为人知的特殊偷窃手段。

常风决定,先回一趟家。把事情告诉朱骥。

他对石校尉说:“你们在这里守着。书信匣子我去找。”

随后他离开蔡府,骑上快马,直奔自家的四合院。

已是戌时四刻。离天亮还有四个时辰。

与此同时。万通府邸。

万通正在跟尚铭饮酒,提前庆祝明日栽赃信顺利通过内阁交到皇上手中,扳倒太子。

这两位巨头,还不知道书信匣子失窃的事。

万通敬了尚铭一杯酒:“还是你高明。想出了这么妙的连环计,帮我姐整垮朱祐樘。”

尚铭笑盈盈的说:“呵,都以为蔡忠是太子的人。谁能想到,蔡忠是咱们派到太子身边的?”

这是一个歹毒的计划。

一年前,身为太常寺少卿的蔡忠,花了两千两银子托人引荐,得到了跟尚铭对饮的机会。

太常寺掌礼乐,宗庙礼仪。用后世的话说,这就是个管理军乐队的部门。

京城六部五寺中,数太常寺最穷。属于那种耗子路过都含着眼泪走的穷衙门。

蔡忠希望抱上尚铭的粗腿,捞个肥缺。

尚铭三杯酒下肚,想出了一条毒计。

他告诉蔡忠:“我可以帮蔡兄你高升到户部去,当左侍郎。”

蔡忠激动的差点当场晕厥!那可是户部啊!整个大明最肥的衙门!

还是当左侍郎!

太常寺少卿只是正四品,礼部左侍郎是正三品,中间隔了个从三品,属于越级提拔了。

蔡忠当即磕头如捣蒜,表示今后愿誓死效忠尚公公。

尚铭却笑盈盈的告诉他:“你要效忠的不是我,而是太子!”

“太子这两年,苦于手下没有几个听命于他的官员。你投奔过去,他一定会接纳你。”

“到时,你再撺掇太子,让他举荐你当户部左侍郎。”

朱骥是太子一方派到贵妃党里的内应。

蔡忠则是贵妃党一方派到太子身边的内应。

同样是内应,用法则不同。

朱骥给太子一方传递贵妃党方面的消息。

蔡忠,则是贵妃党埋在太子身边的一桶火药!用后世的话说,类似于“我叫磁力棒”自爆卡车!

且说蔡忠“投靠”太子,如愿当上了户部左侍郎。天下人都以为蔡忠是太子的心腹。

这位蔡老兄本就生性贪婪。尚铭一直怂恿他大贪特贪。还教了他一堆贪贿的法子。

“蔡部堂,宝泉局铸银的油水可大呢!随便报点火耗,就是惊天的数字。”

“蔡部堂,你最近又监管了仓场?嘿,鼠耗、虫耗上动动手脚,可是笔大钱。仓场里的粮囤又那么多,偶有一两个失火的,也不稀奇对嘛?”

“蔡部堂,你管着盐务。那可是个聚宝盆啊!只需多开几张盐引,江南盐商不得排着队给你送银子?”

尚铭不仅教蔡忠贪贿的法子。一年来,整个贵妃党都在为蔡忠的贪贿保驾护航。

终于,蔡忠被养肥了!

贵妃党立即引燃了火药!他们找了个言官,弹劾蔡忠贪婪成性,大肆敛财。

随后厂卫介入,将蔡忠关进了诏狱。

诏狱是贵妃党的地盘。蔡忠关进去不到三天,就稀里糊涂的“畏罪自尽”了。

接下来,厂卫派人到蔡忠家里抄家。抄出的银子,顶的上一座内承运库。

再加上那封栽赃信。贵妃党编织出了一个完美谎言:太子举荐蔡忠当户部左侍郎,是为了让蔡忠通过贪贿聚敛军饷,图谋造反!

这就是尚铭的毒计!一个让太子永无翻身之日的险恶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