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杜鹃至今仍旧记得很清楚,当年在山阴县时,魏紫在他们家里是怎样为奴为婢任劳任怨的。
魏紫没跟哥哥拜堂成亲的时候,甚至还要恭敬地唤她一声“小姐”。
明明那么卑微低贱,却摇身一变,成了镇国公府的千金小姐!
萧杜鹃难以忍受原本比自己低贱的人,突然麻雀变凤凰甚至还飞到了自己的头上!
从她昨日住进镇国公府起,心底的不平衡就与时俱增。
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她都要重新把魏紫踩在脚底下,就像小时候那样!
而成为镇国公府世子妃,无疑是她最好的选择。
思及此,她起身转向魏换锦,柔声道:“世子爷,小女名唤杜鹃,曾是魏紫姐姐的小姑子。我和魏紫姐姐同吃同住一起长大,幼时还常常一起玩耍,是感情很深的姐妹。”
鹤安堂花厅寂静。
魏老夫人似是早已窥破这些小女孩儿的心思,只笑而不语,垂眸吃茶。
魏紫眼观鼻鼻观心,并未拆穿萧杜鹃的谎言。
她的兄长虽然心性单纯但并不愚笨,何况好歹也是公侯家的世子爷,怎样的女人没见过,萧杜鹃这种低级的段数,应当还是能识破的。
果然,魏换锦轻咳一声,对魏绯扇道:“扇儿几时结交上的这位萧姑娘?怎么还把人领到了家里来住?她爹娘同意没有?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咱们怎么向萧家人交代?”
“世子爷,小女早已及笄,去哪里暂住自己就能够做主。而且我并非是去不三不四的地方,我是来昔日的嫂子家里玩耍暂住,爹娘自然是知道并且支持的。”萧杜鹃有些委屈,“更何况,镇国公府乃是公侯之家,守卫森严,我能有什么三长两短呢?就算遇见危险,世子爷也会保护小女的。”
她尽量把声音放得软而娇甜。
说完这番话,还不忘偷偷朝魏换锦俏皮地眨了一下右眼。
魏换锦头疼。
他无奈地望向魏绯扇,似是责怪她怎么把这种女人往家里领。
魏绯扇也很无语。
她以为萧杜鹃是个蠢笨好拿捏的女人,谁知道这女人蠢精蠢精的!
昨日入住牡丹苑,萧杜鹃毫不客气地张口说没衣裳穿,拿走了她好些衣裳。
虽然是旧的,但都是好料子,是娘亲亲自为她选定的,穿在萧杜鹃身上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还有被褥瓷器,这个女人出身不怎么样,眼光倒是很挑剔,一应用具都要求最好的,可她这种出身怎么配用那么好的东西?
她那种乡野之地出来的女人,连呼吸都是脏的、臭的!
魏绯扇都想好了,等利用完萧杜鹃就把她撵出去,她睡过的床、用过的东西,统统砸碎扔掉,就连她住过的厢房都得烧掉重建才行!
魏绯扇蹙着眉尖,把萧杜鹃往屋外拉:“你跟我出来一下。”
“怎么了嘛!”萧杜鹃十分不情愿,又扭头望向魏换锦,“世子爷稍等片刻,小女一会儿就回来。”
来到游廊拐角,魏绯扇才放开萧杜鹃。
她不悦道:“我让你来鹤安堂,是给魏紫找不痛快的,你怎么专门盯着我哥哥?!”
“我为何不能盯着世子爷?”萧杜鹃反驳,“你亲口答应我,等魏紫死了,就让我当世子妃。既然我迟早要嫁进来,那提前培养培养感情怎么了?要我说,其实大可不必这么麻烦,不如你帮我一把,让我和世子爷直接生米煮成熟饭。我若成了世子妃,拿捏魏紫还不是简简单单的事?到时候,整座镇国公府都归我管,我保管让魏紫痛不欲生!”
魏绯扇暗暗翻了個白眼。
她不过空口许诺,这贱人还当真了。
她那种低贱的乡野女子,怎么配得上她哥哥?!
她不耐烦地威胁道:“这里是鹤安堂,不是乱七八糟的地方。我祖母十分精明,你最好不要在她面前胡搞乱来做出那副狐媚子作态,否则,她定会把伱撵出去!”
萧杜鹃撇了撇嘴,为了将来的荣华富贵,只得暂时忍耐。
魏绯扇把她脸上的不甘心尽收眼底。
她眼眸微动,从腕间取下一个金镯子,戴在萧杜鹃的手上。
她放软了声调,道:“一口气吃不成胖子,你想当世子妃,自然也要徐徐图之,你急什么?”
萧杜鹃摸了摸金镯子,眼睛一阵阵发亮,眉开眼笑道:“绯扇姐姐说的是,是我操之过急了。不过,咱们什么时候对魏紫动手呀?看见她那副高高在上样子我就来气,她那样的贱人,怎么配当镇国公府的大小姐?!我瞧着,只有绯扇姐姐这样的女子,才堪配嫡长女的位置!”
魏绯扇淡淡一笑。
这话虽是恭维,却也在理。
镇国公府的大小姐,怎么可以是一个被休弃的女人呢?
圆杏眼中流露出一抹决绝狠毒,她徐徐道:“不急,我给你的那包毒药,很快就会派上用场。”
魏绯扇领着萧杜鹃回到鹤安堂花厅,刚踏进门槛就瞧见魏换锦正侧过身子和魏紫说话。
不知在说些什么,两个人脸上都带着笑,祖母在旁边看着,也笑得一脸慈祥。
仿佛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魏绯扇心头一紧。
她连忙快步上前,坐到魏换锦和魏紫中间:“哥哥和姐姐在聊什么?怎的这样高兴?”
魏换锦笑眯眯的:“扇儿猜猜看?”
魏紫笑而不语。
魏绯扇呼吸略微急促。
她不喜欢被这样蒙在鼓里的感受,仿佛和魏换锦心有灵犀的妹妹是魏紫,而不是她。
可是在魏紫回家之前,和魏换锦怀揣着共同秘密的人一直都是她。
魏绯扇握紧团扇,故意板起小脸,赌气般道:“哥哥不告诉我就算了!哥哥有了别的妹妹,就不疼我了……”
“瞧瞧,咱们扇儿还委屈上了,这得是有多酸啊,怎的连你姐姐的醋都要吃?”魏换锦爽快大笑,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我和你姐姐说的,并不是什么要紧事,扇儿就当不知道吧!”
魏绯扇轻哼一声:“不说算了!人家生气了!”
说罢,快步走出了花厅。
她一直走到游廊拐角,回头张望,只有萧杜鹃匆匆忙忙地跟上来,却没见魏换锦像从前那样追出来哄她。
长风四起。
明明是盛夏,魏绯扇却莫名感受到铺天盖地的寒意和惶恐。
祖母偏爱魏紫,难道连一向疼爱她的哥哥,也要开始偏心魏紫了吗?
“哥哥,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她噙着眼泪,圆杏眼里藏着怨恨和迷惘。
涂着鲜红丹蔻的指甲深深刮过漆柱,发出刺耳的声音,一如女子因怨恨而长出来的尖刺。
此刻,鹤安堂花厅。
魏换锦笑道:“瞧她气的,她肯定不知道咱们是在商量怎么给她过生日!”
魏紫仍旧保持微笑,桃花眼底却是黯然。
兄长记得后日是魏绯扇的生日,却不记得那也是她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