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紫荆咳嗽一声,打断了魏紫点菜的声音。
他对侍女略一颔首:“这些菜就够了。”
“恭祝公子和小姐今夜玩得愉快。”
侍女娇滴滴地福了一礼,退了下去。
月亮和星星升起来了,水面波光粼粼,灯影摇曳。
魏紫颇有闲情逸致地观赏了一番舞姬们的舞蹈,又抱着学习的态度品尝面前的几道菜。
陈紫荆给她满上酒,切入正题:“魏姑娘就不好奇,今夜陈某请你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吗?”
“陈公子这些天一直在故意为难我的生意,今夜请我过来,想必也与酒楼生意有关。”魏紫吃了口茶,“陈公子想利用权势,逼迫我给你做妾,是不是?”
“魏姑娘果然是聪明人。”陈紫荆满意地笑了笑,“我身边的女人,就该如魏姑娘这般聪明。既然你已经知道我的目的,那么你的答案是什么?”
“我仍然是那句话,我不可能给人做妾。”
“魏姑娘或许还不知道,举人的身份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在天高皇帝远的山阴县,县令的身份又意味着什么。只要我想,我可以让魏姑娘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你信是不信?你毕竟是个孤女,萧贵夫妇是不会在意伱的死活的,更不会为了你,得罪我的父亲。我甚至可以告诉你,就算你今夜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人在意。”
“会有人在意的。”
魏紫微笑,桃花眼天生含情,语气格外笃定。
“你是说萧凤仙吗?”陈紫荆讥讽,“我承认,他确实有点本事,但不多。更何况你只是他没有血缘关系的长嫂,又不是他的妻妾,他不可能为了你,得罪我父亲。”
魏紫握着象牙筷箸。
这里的饭菜看似精致,实则味道一般,香料放的过多,遮盖了食材原本的味道。
不值得她学习。
陈紫荆侃侃而谈,循循善诱:“魏姑娘,人生的机遇看似很多,实则能选择的路只有那么几条。你只是个出身低微的寡妇,天底下,不会有男人真心爱你、娶你为妻的。更何况男人和女人不同,男人年龄越长,积累的权势和财富就会越多。而女人年龄越大,就越像是枝头枯萎凋零的花朵,随时间流逝而贬值,最终容貌老去一文不值。魏姑娘,你的年龄也不小了,等你超过二十岁,就很难再说婆家。你现在不跟我,将来定会遗恨终生。”
魏紫:“……?”
这個男人试图用语言蛊惑她,让她产生自己正在贬值的错觉。
可她又不是货物,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一个人,怎么能用“贬值”来形容呢?
她对陈紫荆的厌恶又多几分:“陈公子,难道你也用‘贬值’二字,来形容你的母亲吗?令堂含辛茹苦把你抚养长大,不知听见这话,该有多么难过?”
陈紫荆语噎。
这个女人怎么油盐不进呢?
“总之,今夜多谢陈公子款待。”魏紫起身,“但做妾之事,我绝不答应。”
陈紫荆眉心一跳。
他撕去温润如玉的伪装,冷沉沉地威胁:“魏紫,你不想要你的酒楼了吗?你信不信,我明天就毁掉它?!”
“随你的便。”
魏紫走到船舷边,踏上离开的小船。
陈紫荆握紧双拳,面红耳赤地坐在那里。
这个女人看起来老实娇憨,怎么性子这么硬?!
他起身,正想追上去,侍女含笑拦住他:“陈公子,您的账还没有结,一共是一千九百两,打完折之后是一千八百八十八两。”
陈紫荆:“……?!”
虽然早就听说过红莲舫的酒菜很贵,但这也太离谱了吧?!
他扫了眼桌上的饭菜,厉声道:“这些东西加起来,十几两也就顶天了!”
“刚刚那位小姐很有眼力,点的都是我们这里最贵的东西,尤其是那坛五十年女儿红。怎么,您现在是不愿意付账的意思吗?”侍女保持微笑,笑容却不达眼底。
陈紫荆暗暗咬牙。
红莲舫招待的都是达官显贵,背后势力不容小觑,就算是知府也不敢轻易赖账,不是他一个小小县令的儿子能招惹得起的。
他心头滴血,为了维持脸面只得自认倒霉:“我身上没带那么多银票,你们派人去我家取。”
说完,留下玉佩信物,匆匆去追魏紫。
陈紫荆在江岸边追上魏紫,面目狰狞地揪住她的衣袖。
他质问:“你点那么贵的酒菜干什么?!你故意的是不是?!”
魏紫好笑:“陈公子邀请我赴宴,怎么却不许我点菜?若是请不起,那就干脆别请。装腔作势,倒是叫人瞧不起。”
“你——”
陈紫荆怒不可遏。
直到今夜他才发现,原来自以为好拿捏的女人,竟然是个难啃的硬骨头。
不过……
难啃又如何,大不了打碎了就是!
视线落在少女饱满的身段上。
她这两年养得极好,娇娇颤颤,像是一朵吸饱雨汁的牡丹。
余光扫视四周,积雨云遮住了月光,江潮拍打着沙岸,近处无人,远处是江枫渔火。
如果生米煮成熟饭,这寡妇还逃得出他的手掌心吗?
他想着,表情变的格外阴冷,整个人宛如一条黏腻腻的水蛭。
他不管不顾,就要把魏紫拖到不远处黢黑的灌木丛里。
“陈公子,”即使面临困境,魏紫仍旧显得不慌不忙,像是料到陈紫荆会有如此举动,“我想请你为我办一件事。”
陈紫荆怒极反笑:“请我给你办事?你脑子坏了?!”
魏紫凑到他耳畔,小声:“其实,我不是什么孤女,我是镇国公府走丢的大小姐。”
她的语气并不正经,甚至还带着一丝玩笑的意味。
陈紫荆立刻笑出了声儿:“你是镇国公府的大小姐?我还是皇帝的私生子呢!”
“我与你打赌,三个月内,镇国公府寻找丢失嫡女的告示,会从上京张贴到陵州。”魏紫拂开他的手,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裙和发簪,“信物,是我自幼佩戴的黄铜项圈。”
她拔下一根发簪,低下头,用簪子的尖端轻轻刮擦项圈表层。
陈紫荆望去。
表层的黄铜被刮成粉末,露出里面金灿灿的实体。
是黄金……
隐约还刻了字和花纹。
他脸色微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