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的四肢尚且还在抽搐,还没死透就被拖走。
其余的人麻溜的上前撤走饭菜,擦干净桌子。
害怕得身子都在颤抖,但没一人敢吭声敢懈怠。
桌面地上顷刻之间被清理干净,一滴血渍也无。
清理完了,立刻又铺上桌布,新的饭菜重新端上来。
秦婳用帕子擦着手上的血渍,冷眼看着这一幕,敛眸:“妾身身体不适,殿下自己吃吧。”
喜欢在饭桌上杀人的蛇精病,她不伺候了。
“爱妃…”
太子幽幽的声音定住她的脚步:“爱妃这是厌恶孤还是害怕了?”
一股幽冷的森寒死气宛如毒蛇爬上背脊,危险渗人。
秦婳抬眸,凉淡的眸子没什么感情的看向太子爷:“那殿下觉得妾身该厌恶还是害怕?”
太子凝视着秦婳,大概是在思考给她安排个合适的死法。
半响,桌上的饭菜都摆好了,太子才缓缓说到:“你怎么不问问孤为何要杀她?”
秦婳眼皮都不带动一下:“若是她的罪,定然是她想害殿下,谋害太子,罪该万死,若她无罪……她不能无罪,活着碍了殿下的眼,那也是罪。”
有罪就该死。
皇权之下,人命如草芥,计较那么多做什么?
神都生活了两年有余,秦婳明白最深的一个道理就是,当权者要你死的时候,不在乎你犯了什么罪,而是只要他能弄死你,你还喘气就是罪。
神都的每一个角落都不缺冤魂。
楚云绛那颗作妖的心瞬间沉默了,摁住扳指的直接不自觉的用力。
他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百口莫辩的感觉。
不是被冤枉,而是不管真相如何,她已经判定了结局。
不是那种阿谀奉承的讨好谄媚,而是她就是这么认为。
不管是因为那人有罪才被他杀死,还是他真的滥杀无辜,对她来说都一样。
漠然、冷血,事不关己。
“你不觉得孤残忍?”
秦婳:“……“太子爷居然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神奇!
转身去洗手盆里净了手,擦干净之后重新坐回桌边:“殿下用膳吧,菜冷了。”
吃东西堵住嘴,少说几句。
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就别说出来让彼此尴尬。
楚云绛知道自己的太子妃与众不同,虽然平日里看着与寻常女子无异,可穿上铠甲,是不输男儿的巾帼女将。
不过她平日里将锋锐敛藏得极好,总是让人忽略她的骁勇强大。
善不立事,慈不掌兵。
能在军中立下威望,还让程襄、霍轩等人誓死追随,靠的定然不仅仅是秦将军的权力。
战火硝烟、尸山血海中历练出来的心性,见一个死人无动于衷,再正常不过。
倒是他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不过一个如此强大的太子妃,无从下手,逗弄起来也太无趣了些。
秦婳认认真真布菜,太子爷倒也没再找事儿。
唯一让秦婳意外的是昨日那道被太子爷嫌弃的芙蓉鱼,今日也上了桌子,而且她夹过去之后太子竟然吃了。
不难猜测,昨日这道鱼出了问题,那个宫女定然也是因这条鱼而死。
不管是奸细、眼线还是探子,既然吃了两家饭,那便该有赴死的觉悟。
等太子吃够了,秦婳刚准备起身离开,惊蛰走了进来,恭敬道:“殿下,已经查出来了。”
太子漫不经心的瞥了秦婳一眼:“说。”
惊蛰:“东南府。”
东南府?
秦婳眉心一跳,皇城八方大道,东南道住的都是皇亲权贵,这个还真没有代表性。
但如果以太子府为忠心,东南方向的府邸……那三皇子府?
秦婳不能确定,但也没有确定的必要,起身从容离开,没有丝毫的好奇。
太子看着她的背影,眼里闪过阴翳偏执:“你是孤的太子妃……”
惊蛰站在原地等候太子吩咐,闻言微微抬头,触及太子那魔怔一样的表情,连忙低下头来,不敢多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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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君华殿,玉筝才心有余悸说道:“刚刚里面拖了一个宫女出来,死了眼睛都瞪得老大,吓死奴婢了,娘娘侍候太子殿下可要小心些才是,奴婢等人微言轻,就算想帮您也插不上手。”
玉筝等都是武婢,可她们的功夫不能跟秦婳比,也比不上太子那些侍卫,若是太子要对太子妃出手,她们拼命也帮不了多大的忙。
这样强大的对比,难免让她心里挫败。
迫切的想让自己变得强大,可习武之事也不是急就行的。
秦婳收到她的关心,轻轻点了点头:“我心里有数。”
周围人不多,玉筝还是压低了声音:“刚刚守在外面,奴婢听其他人说仅仅是这个月,太子殿下就已经杀了三个宫女。”
“一个死在床边,一个死在浴房,还有今天这个死在饭桌,虽说婢女命贱,可太子殿下也太不把人命当回事了。”
“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啊,太子殿下未免太残忍了。”
秦婳闻言侧目,突然就明白刚刚太子为何问那些奇怪的问题了。
正常的女子见到太子杀人不眨眼,想必该是玉筝这般反应。
震惊于他的手段残忍,或恐惧他的嗜血无情,或义愤填膺指责殿下视人命如草芥。
怎么都不该如她这般漠然,连多余的震惊都没有一丝一毫。
可她能有什么反应?
她见的死人多了去了,敌人的、战友的,鲜血兜头淋下来,滚烫的浇了一身,战场上活下来之后,连洗三天都还能闻到血腥味。
她的心都麻木了,还能有多震惊多恐惧?
一个与她无关的宫女,她连对方容貌都记不得,又如何为了她去质问太子?
那战场上死去的那么多将士又该质问谁?
她非人间正道,没那么多的公平正义,她的道,从来自私且凉薄。
羽翼之下,她倾尽全力守护,粉身碎骨亦无悔,羽翼之外,都是他人,不分好坏。
曹军师总说她的想法有问题,说她生了心魔。
可她从没觉得哪里不好,就算真的是心魔,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