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南征打马虎眼笑道:“错了吗?唉,咱家都是乱叫,叫姑姑比叫婶子要亲不是?你就别计较了。”
厉战想了想,不计较好像不大对吧?
不过算了,也就是称呼的事儿,大不了他以后当姑父,也是一样的,便也一笑了之了。
傅援朝和傅和平便礼貌地朝夏涓涓鞠躬,喊:“涓涓姑姑好!”
夏涓涓听了,也没有扭捏,笑道:“你们也好。来,给你们糖吃。”
说着,从带过来的包袱里取出一把糖来,分别塞到两人手里。
糖是她在国营百货商场买的大白兔奶糖,她事先已经听厉战把傅家的大致成员和情况都介绍过了,知道跟着傅卫新的有两个孩子,自然不能空手过去。
当然,也幸亏厉战那里有副食票,否则大白兔奶糖在那个年代也是糖果里的奢侈品了,没有票,只怕有钱也买不来。
来之前,她已经给小文小武和贝贝都分了不少,衣服口袋里都装满了。
再加上平时夏涓涓就时不时地‘买’糖‘买’鸡蛋糕给他们吃,三兄妹虽说是农村孩子,而且年纪也不大,但已经被教育得都有个大样,看到谁有好吃的——比如现在夏涓涓给别的孩子们分糖吃,就都礼貌地看着,也不探头探脑,一副眼馋的样子。
夏涓涓分完糖,又把另外一袋子还有细绳捆着的纸包,上面还有张毛笔字写得‘大白兔奶糖’字样的标签,递给傅南征,笑道:“三哥,这个是给家里孩子带的,也不是什么稀罕物。”
傅老爷子也好,傅南征也好,心里也都禁不住惊讶,接着才是暗暗叫好。
别的不说,大白兔奶糖,散称一斤要一块五了,就算是京市的工薪家庭,寻常也是舍不得买的,顶多是年节上一狠心,称个半斤一斤的。
但看夏涓涓刚刚往援朝和和平手里口袋里塞了那么多,再加上光着一纸包就是一斤重的量,只怕少说买了两斤的。
虽说厉战津贴也有六七十了,乡下日子可比城里艰难得多,交完公粮粮食不够吃饿肚子的,比城里定额定量分发粮食的情况可要严重且无声无息的多。
但夏涓涓还是舍得花钱,买了三块钱的糖,可见对这次拜访很重视。
而且,把小文小武和贝贝都教得也好,就算是城里的孩子,见到了糖果,哪个能这么有大样,不哭着闹着要吃的?
傅老爷子和傅南征一边心里赞叹,一边又都不约而同地心疼起夏涓涓来。
花那么多钱买糖,自己日子怕是要更加过得紧巴巴的了,真是……又不是外人,买什么糖?
不过,这些话自然说不出口。傅家家里大都是男人,也不太会女人之间让来让去的那种客套,傅青叶又故意躲在厨房不出来,就傅南征干巴巴地让了让,他总不能让老爷子开口客套吧?
“这也不是外人,花这钱干啥?糖还是给小文他们吃吧。”
夏涓涓笑道:“给他们也买的有呢。再不是外人,我是第一次登门,哪儿有空手来的礼?”
傅南征搔了搔头,客套不下去了,就索性收下了,笑道:“那行。那就收下了。”
傅青叶虽说在厨房,但也时刻注意着客厅的情形,见夏涓涓居然下那么大的血本,买了一斤奶糖,心里就很不舒服。
农村的泥腿子进城来串亲戚,一般不都是土了吧唧地带些红薯玉米大白菜之类的土特产吗?都是地里产的,也不用花钱。
怎么夏涓涓居然还知道沪市的特产大白兔奶糖?还买了足足一斤?
不过,她很快就想通了。
哼!还不是打肿了脸充胖子?怕自己在城里人面前丢脸?
让她嘚瑟一会儿吧!一会儿有她丢脸的!
不一会儿工夫,傅卫新也回来了,又是相互介绍了一遍。
警卫员去厨房看了看,饭菜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大家便入了席。
警卫员和傅青叶,还有傅南征都帮着去厨房端菜和碗筷出来。
傅家的规矩是,包括警卫员,孙春花,只要是家里人,就都上桌吃饭的。做饭的事儿,大男人们不太会,都是孙春花主要负责,但其他的杂事家务等,能分担的大家都会分担。
菜色有一盘手抓羊肉,配了蘸酱吃,一盘红烧肉,一个豆角炒肉丝,另外还有一个蘑菇炖鸡汤,桌上就这四个荤菜。还有半荤的一个西红柿炒鸡蛋,一个小葱炒鸡蛋,其他的素菜有一个醋溜白菜,一个香煎豆腐,一个清炒菜花,一个凉拌木耳,一碟子爽口腌酸菜。
菜色不少,但七八个大人再加几个孩子,也要菜量多一点才够吃了。
主食倒是大白馒头——傅老爷子和傅卫新毕竟都是老干部,平时精粮的供应还是充足的,倒是俩人常常把自己份属的让给别人,平时也是吃杂粮多一些。
但今天来客人,因此就全用的白面。
另外就是一锅大米粥。
孙春花最后才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最后一道凉菜,一个拍黄瓜。
走到桌边的时候,夏涓涓抬眼看了她一眼,正好孙春花也转头看向她,两人眼神便交汇了一下。
孙春花眼中蓦地闪过一瞬的骇然,接着‘啪嚓’一声,拍黄瓜连同盘子一起,跌落在地上,摔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