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知道我有了身孕,愤怒不已,将我软禁公主府。纵使扶摇千般哀求,他也不让我们见一面。不仅如此,他还并下令杀芷卉,想让我迷途知返。百里寻知道后,连夜带着芷卉私奔,他们逃出京都,不知去处。父皇对百里藏山发了一通怒火后,没有再追究芷卉的事。扶摇无可奈何,终日在百里家闭门不出。”
太女已不知何时,将白承之的手腕紧紧握住。他的手已被握得通红,可太女却没有松开的意思。她目光泛红,眼中的红血丝在灯光之下看得一清二楚。
“八个月后的那年狩猎日,父皇以安排我与扶摇相见为由,将扶摇诓骗到山里。在公主府闭门养胎的我那时还不知道,扶摇在林中被一众高手埋伏。当夜扶摇未归,百里家的人找了好多日,直到狩猎结束,依然没有寻到。最后,只在悬崖边发现了他的断箭,还有那枚我赠给他的月亮玉佩。”
白承之的心像是被什么揪住了一样,他颤动着双唇,“他,死了?”
“他死了,死不见尸。那么高的悬崖,掉下去不可能活命。”
白承之鼻子发酸,莫名有种想哭的冲动。他知自己并非心软之人,亦没什么与人共情的爱好。可当他听到百里扶摇的性命是以这种方式结束时,他便心如刀割,无法平静。
“当我听到这个消息,已是好几日之后了,那时肚子里的孩子还未足月,我动了胎气,有早产迹象。”
白承之神色复杂地看向太女,不由回握住她的手腕。这个动作并非他的本意,却是下意识为之。
“我原本打算在公主府诞下孩子后,就去山里找他。结果生产前父皇派人将我暗中接到宫里。我知道他的意思,他不想这个姓百里的孩子活下去。”
太女抬头看向白承之,忍不住想要伸手触碰他的脸,可手伸到半空,却是止住了。
“我在宫里,生下了一对双生子。”
白承之的脑子嗡了一下,他一把抓住太女的手。双生子,是双生子!
如此说来,自己当初的许多猜测,或许是真的!
“我早就猜到了父皇的心思,便提前做了安排,诞下孩子后,暗中将其中一个送了出去。我想着,能活一个是一个。留在宫里的这个,有可能我护不住。”
“你,送的是谁?”白承之的声音有些哽咽。
太女神情一顿,一滴泪从眼眶滑落。她看向白承之,满目愧疚。“我将扶摇留在悬崖边的那枚月形玉佩放入襁褓,把弟弟送了出去。”
弟弟……白承之全然明白了。他的孪生弟弟,身上带着那个月形玉佩。
“当时多亏了陈月如,他暗中联系了两个百里家的白鹰营的探子,将那孩子一路送到边境。谁知这件事还是被父皇发现了,他派出去的人一路追到边境,亲手杀了那个孩子。两个月后,他们带回了一个婴儿的尸体。”
太女泪如雨下,悔不当初。哭声从一开始的隐忍啜泣,到控制不住地哭出声来。她扶着一旁的椅子,身体半靠在椅子上,看上去十分虚弱。
白承之亦眼眶发红,他缓缓开口。“若我说,那个孩子没有死,你可信?”
太女的身体一僵,缓缓抬头看向白承之。“你……说什么?”
白承之伸手将太女扶起,让她坐在椅子上。
“大虞去岁的科考状元,名唤许铭舟,长于虞国江南小山村。据说,他是他父母从山上捡回来的。他的身上,始终带着一枚月形玉佩,形状如此物。”
说罢,白承之将当初叶宁语仿制的那枚月形玉佩拿了出来。虽说不上十分相像,却也有七八分相似。
太女愣愣地望着这枚仿制的玉佩,一瞬间仿佛看到了当初送走的那个孩子。没错,虽然这玉佩不是原本的那个,可这相似的玉形天下独一无二,不会再有第二个。
“他……如今可好?”太女的眼里,像是能看见一群星光。
“他才华横溢,有经国之志。只可惜从小家境潦倒,年少想必吃了些苦。”
太女握着手心的玉佩,一时失神,不知该说些什么。
忽然,太女一把抓住白承之的手,开始摇头。“不,不可能,也许那玉佩是他捡来的。”
“你……不信?”白承之见太女十分笃定的样子。
太女失魂落魄,“我亲眼看到过那个两个月大的婴儿,他浑身都僵硬了。父皇当时派出去的是南宫家的人,他们视百里家为仇敌,他们出手,一定会斩草除根,又怎会连个孩子都抓不住。”
“可我信我的直觉,许铭舟不假。”
看着白承之一脸笃定,太女的眼神微微动了动。她一把扶住椅子的扶手,恍然大悟,声音低沉,带着一股杀意。
“若真如此,我倒是明白了。南宫家定然知道我心有不甘,便故意留着那个孩子,将来以此为要挟。与其在那时候杀了他,不如让他平庸地长大,将来便是制衡我的一枚棋子。”
“这步棋下得如此长远,南宫家好狠的心!”白承之握紧了拳头。
白承之一直以来的猜测得到证实,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又觉得有些空荡。
好在他离开虞国都城之前,已在许铭舟身边安排了人手。许铭舟之所以一直被人欺负,虽不致命,但能让他痛苦不已,他们的势力从江南的小村子一直到虞国都城,即便许铭舟中了状元,那些人还是不放过他,想必是有天大的因由。
如今,他完全有理由怀疑,那些一直纠缠着许铭舟的人来自燕国。
“南宫家……”太女的眼神带着一丝迷茫,“南宫家心思如此深沉,倒也算是让我意外。”
白承之看向太女,觉得此时的她有些陌生,不知在想些什么。
“把那个孩子送走后,又发生了什么?”
太女回神,抬头看向白承之。“我为了让留在宫里的孩子也能活命,便每日给他吃药,那些药让他看上去像是生了病的样子。我哀求父皇,说他生来体弱,不知能活几年。不劳他亲自动手,或许这孩子过两年就自己去了。他信了,便暂时没有动手。我也我收敛锋芒,乖乖待在宫里,一心一意照看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