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叶宁语朝着太后微微颔首,随后余光看了看身边的叶宁秋。
转身离开之时,叶宁语稍微扯了扯叶宁秋的袖子,没有多说。
太后只叫了叶宁语去赏花,并未叫新帝和叶宁秋,两人也自然没有挪动步子。
“你们也随行照看公主。”太后说着,就朝着殿内一应伺候的下人道。
众人一一福身应下,随着太后出了殿门。
偌大的仁寿宫只有新帝和叶宁秋,叶宁秋站在那里,抬眼望着身前这个十分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眼眶就是一红。
“你怎么瘦了。”
新帝登基已有月余,在这期间,需要新帝做的事有很多,叶宁秋自然知晓分寸,并未主动见他。而新帝自己,腾不开身不说,眼下再不能随意出宫门。就算召人觐见,也得有个合情合理的理由。
他们相见,已不像往日那般随意了。
“你不也是。”新帝走到叶宁秋面前,缓缓拉起她的手,注视着她的眼睛。四目相对,两人目光里都闪过一丝久违的想念和欢喜。
“前两日听说你病了,我着急得很,却不能去看你,只有央求长姐带你入宫,你不要怪我。”新帝的语气很是柔和,甚至还带着一丝愧疚和祈求。
叶宁秋微微笑了笑,“我就说为何长姐偏偏今日入宫,还想着能不能在宫里偶遇陛下,哪里敢怪你。说罢,叶宁秋在新帝面前转了个圈,“你看,这不都快好了。”
新帝知她是说笑,也不由笑了笑,随后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颇为郑重。“你为何忽然就病了?”
叶宁秋眸子一动,她自然不会告诉他,是听了新帝要立后的消息。“最近白天热,晚上冷,稍不注意就染风寒。”
新帝的眸子中闪过一片晶莹,但随即又消散。他将叶宁秋的手握在胸前,“最近大臣们都让我热孝立后,我也知道如今许多人家都在动这个心思,准备将女儿送到我身边。”
叶宁秋一愣,“那你……”
叶宁秋原本想问,那你怎么想,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转而改口,“如今你刚即位,顾虑诸多。就算有大臣说话不合心意,也不能在朝堂上与他们针锋相对。”
说完,叶宁秋似乎又觉得不妥。“我只是随口一说,没有干涉……朝政的意思……”
新帝笑了笑,将叶宁秋的手握得更紧。“阿秋,我自然知道你为我好,在我面前,你什么都可以说。”
“眼下热孝都要过了,那你……”叶宁秋抬眼望着他。
“我们那日都说好了,三年孝期一过,我要三书六礼,以夫妻之礼,正大光明迎你入宫。你我二人之事,我自然不会听他们的意思。什么热孝立后,我不想如此匆忙身不由己地娶了你。阿秋,我段玉书要娶你,只能因为我想要你做我妻子,而你也甘愿做我妻子。绝不容忍这中间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事。”
叶宁秋泪眼婆娑地望着眼前这个男子,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时常跟在白承之身边,笑起来很明媚的少年。如今的他,说话时总皱起眉,目光也不禁深邃了许多。
“三年……”叶宁秋的眼中落下一片泪。
仁寿宫花园,叶宁语和太后并肩走着,永安跑在前面,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风筝,时而回头看着身后的祖母和叶宁语。
有宫人小心翼翼跟在永安身上,以防她随时摔倒。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太后注视着永安小小的身影,微微叹了口气。
“是啊,永安公主似乎又长高了些。”叶宁语也看着她。
太后笑了笑,“哀家知道,叶大姑娘也是个心善之人,否则不会对永安这么好。”
叶宁语转身望着太后,不知她为何会突然来这么一句。
“那晚的事,我都听说了。算起来,你还是永安的救命恩人。”
叶宁语的步子一顿,转头看向太后。她自然知道太后说的那天晚上是哪天。
宫变那夜,雍王正欲对先太子动手,永安忽然出现,雍王便丧心病狂地拿剑指着永安。是叶宁语将永安从雍王的毒手中救下,或许也是因为经历过生死瞬间,永安对救下自己的叶宁语格外依赖,是一种没来由的喜欢和依赖。
叶宁语稍微有些愣神。宫变这种事,没有谁会在皇宫内提及。所以,她今日在太后面前,说话也小心翼翼,就怕她想起那日惨状,心生悲凉之感。
“太后言重了,永安公主是福大命大。”叶宁语很有分寸地颔首道。
“福大命大……”太后无奈地挤出一丝笑,“有时候我在想,段家的后人哪里还有什么福气……”
“太后……”叶宁语望着身旁的妇人,心思也陡然变得沉重。
“叶大姑娘。”太后忽然转过身,脸上带着郑重之色。“哀家想付托你一件事。”
叶宁语一福身,“太后请说。”
“陛下自小在外游历,陡然困在这个位置,我知他走得艰难,日后也必然困难重重。”
太后转头看向叶宁语,目光里带着一抹母亲的柔软。“日后若有机会,请你和叶家人多多扶持。我坚信他不会像他父亲那样,可……”
说到这里,太后的目光移向远方。“可若有一日,他当真行差踏错,请你……帮他,而不是……”
后面的话,太后没有说下去。可叶宁语知道太后的意思,若日后新帝行差踏错,请叶宁语帮新帝,而不是像毁先帝那样,毁了新帝。
叶宁语心中骇然,这一刻,她知道这位深宫太后的心思绝不简单。人人称颂的敦厚之下,或许曾经也有一颗翻覆云雨的心。
“你一定在想,哀家为何放着满朝文武不找,单单找了你。”太后看着叶宁语,笑了笑。
“是。”叶宁语也不避讳心中所想。
太后望着远处花丛盛放的地方,目光迷离。“我虽为深宫妇人,却也知这些动荡风云的根由。叶大姑娘志向远大,行事果决,这些年所做之事件件不同寻常。当初镇北将军含冤,是我段家人所致。你要向先帝讨个说法,哀家觉得无可厚非。”
“太后。”叶宁语微微有些诧异。虽然宫变之夜发生的一切都是自己一手安排,可因为这件事太过复杂隐晦,几乎没几个人看穿。就算有人猜到,因为新帝对叶家的态度,知道的人也不敢明言。过了这么久,太后是第一个在叶宁语面前坦言此事的人。
“再者,若无永安,哀家恐怕早与青灯古佛相伴,不愿与朝堂再有什么纠葛。今日之事,只算你我二人之间的托付,就当……”太后笑了笑,“就当帮我这个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