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帝皱了皱眉头,什么都没说。席间的白承之却是唇角微微扬起,缓缓吐出一口气。
还好,刚刚他出殿前给她比的手势她看到了,也意会到了。阿语,你如此信我,我定不负你!
“好!”梅芷卉笑了笑。“我愿等锦文郡主十五日。”
“我也愿等。”易星渊笑得十分柔和。
呼延詹佑自然也不打算马上就走,毕竟他们还要观摩虞国和梁国的谈判,在两国谈判结果定下之前,他们也是不会走的。
议亲之事在十五日之约的话题中结束,至于后来各人献寿礼等一应琐事,就显得索然无味了。
亥时二刻,宫宴结束,一应人等有序退出勤政殿。
叶宁语依然和叶家人走在一处,雍王快步走到叶宁语身边。
叶家人见雍王似有话说,便稍微后退了几步。
“阿语,刚刚在席间,本王是想为你说几句公道话的。”雍王的脸上挂着一丝歉意。
叶宁语不以为意笑道,“殿下做得对,这种时候还是尽量沉默,否则会引人怀疑我们的关系。”
雍王深以为然,“本王就是这样想的,所以还没有开口,你不怪本王就好。可……”雍王皱了眉,“十五日之后,你打算如何回复?父皇的意思,怕是有心让你在这三家里面择一家。”
雍王说这话时,眼中带着一丝不甘,那抹情绪是真诚的。
毕竟叶宁语与他定过亲,即便亲事退了,可如今叶宁语要嫁别人,而且还都是他国皇子。特别是燕国那个皇长孙,若叶宁语当真嫁过去,待皇长孙登基,她便是燕国皇后。
一想到这些,雍王觉得十分别扭,又有些不甘,明明自己才是和她牵扯最深的男人。
“殿下放心,我必不会嫁入他国。眼下您的大业还未完成,阿语不会离开。”
雍王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关切的笑意,“我倒不是这个意思。若你真能寻得一段良缘,自是好事。可远嫁他乡,连个亲人都没有,本王也不放心呐。”
“多谢殿下挂怀。”叶宁语扯了扯嘴角,不愿接他这个话。
她四处望了望,忽然瞧见了勤政殿侧门的一幕场景,唇角扬起。“殿下你看。”
雍王顺着叶宁语的方向看过去,侧门一处,刘公公正带着太子、孙策、严华三人往御书房的方向走。
“这么晚了,父皇还要召他们议事……”雍王皱了皱眉。
“是啊,这么晚了,也不知陛下有何要事需要今夜就议。”
雍王冷笑,“还能有什么事,自然是你的亲事。如今三国提亲,这俨然已成了如今最要紧的国事。”
叶宁语微微转头看雍王,只见他的左手正扶着右臂,脸色不是很好。
叶宁语的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压低声音问,“殿下的毒又发作了?”
“嗯。”雍王深深吸了一口气。每当他心情不好,或者情绪有大起伏的时候,右臂就会疼痛不已。这毒还真邪门,总挑这些时候发作,让他本就不好的情绪愈发暴躁。
“我也命人暗中寻神医,奈何此事只能悄然进行,现在我的人还没传来音讯。”叶宁语满是歉意。
“无妨,你先把眼下提亲的事尽快摆脱掉。柳神医答应一两个月就把解药配出来,一会儿我再去问问他。”
“今夜,怕是问不了了……”叶宁语有些欲言又止。
“为何?”雍王的眉头皱得更深。
“你看。”叶宁语又看向了另一个方向。
只见柳一平正被另一个宫人领着,往御书房的方向走。
“刚刚在席间,我看陛下的脸色似乎不太好,可能是前段时间忧心战事太过疲累,这才把柳神医请进宫来。”叶宁语揣测道。
“哼。”雍王又是一声冷笑。他这个父皇哪里是忧心战事害得龙体抱恙,如今脸色不好都是因为赵千时。可这件事毕竟涉及皇室丑闻,雍王没有告诉叶宁语。
赵千时被流放西北,雍王的说法和朝廷传出来的一样,说赵千时顶撞天子,天子大怒,命自己查抄赵府,在府上找到了赵千时中饱私囊的证据。
叶宁语只当不知这些皇室丑闻。不过今夜看虞帝的脸色,确实比以往差了太多。为了死去十多年的淑贵妃,虞帝气得亏了身子。这个心狠手辣的皇帝,当真痴情得很。
“陛下封我为郡主,这份荣耀是殿下为阿语求来的吧?还未谢过殿下。”叶宁语一脸感激地看着雍王。
雍王终于不再皱眉,“此战你确实当居首功,这个郡主你担得起。原本我向父皇谏言,封你为护国郡主。许是他有其他顾虑,没有改你的封号。”
“封号什么的不重要,是不是郡主也不重要。在阿语心里,唯有大业。”
雍王忽然觉得有一丝感动,他叹了口气,“你一心替本王谋划,日后本王定会给你更多荣耀。”
叶宁语面上满是感激,“殿下此次只有赏银,未曾加封,大家都能看出来,陛下这是有些偏心了。”
说到这个,雍王就生气,他气虞帝对自己不公。所以当雍王看到虞帝为了淑贵妃气得吐血,他心里多少有些解气。
不加封也好,就让那些大人们看看,虞帝是如何对待立了军功的功臣的。况且,自己早晚要走到与虞帝撕破脸皮的那一步,如今他做任何事,不是为了给皇帝看,而是给朝臣看的
雍王心中隐秘的想法,他暂时不打算告诉叶宁语。
不远处,各部尚书围着崔敬忠往外走。走到雍王和叶家人身边时,崔敬忠对着叶宁语和雍王的方向颔了颔首。
叶宁语浅浅回礼,与崔敬忠目光短暂对视了片刻,从他的神色中看到了几分释然。
虞帝今晚召集左相三人议事,却独独没有叫崔敬忠。按理说,这种国事,是不能少了右相的。
可今日大朝会上,崔相一语道破虞国眼下真实的困境,让虞帝脸面无光。像这种事,崔敬忠想必做了也不止一两次了。虞帝对他的意见,恐怕越发大了。
雍王和叶家人在宫门口道别,先行坐上马车离去。
江氏却迟迟不上马车,立在宫门口不住往里张望。
“母亲,我们该走了。”叶宁语知道江氏在等谁,可她亦知道,越是这个时候,白承之越不会正大光明地和叶家人相处。
“走吧。”江氏站了一会儿,没有等到人,转身看了女儿一脸,神色颇有些安慰的意味。
叶宁语却不以为意,浅浅一笑,也不多言。
回到秋水院已是子时,她却没多少睡意,干脆拿起前日方延庆给她的左相府侍卫名册,慢慢翻开起来。
子时两刻,秋水院外响起了一阵极为细微的窸窣响动。很快,窗前缓缓出现了一个身影。熟悉的影子照在窗纸上,叶宁语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就知道,今晚他一定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