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很晚,姐弟二人没有说多久的话,叶安珺便回去了。这一夜,他没有睡着。
第二日一早,叶宁语便起来了。在叶永德出门上职之前,叶宁语来了他的院子。
还没有见到四叔,叶宁语倒是见着了正从屋里走出来,准备去国子监上学的叶安舒。
见叶宁语远远过来,叶安舒几步跑到叶宁语面前。“长姐这么早?”随后,他又压低声音,凑了过来。“那个包袱我原封不动地交给了夫子,可没有偷看。”
叶宁语笑了笑,“我知道,此番长姐要多谢阿舒了。”
叶安舒一听长姐给自己道谢,顿时故意板着脸。“长姐说这话,阿舒可就不爱听了。”
以往都是他缠着叶宁语帮自己的忙,不是为他打什么掩护,就是犯了错要被段氏责骂的时候,让叶宁语来说和。因为长姐,他少挨了多少母亲的训,叶安舒还是知道的。
如今好不容易替叶宁语做件事,他自然很乐意。
“好,是长姐错了。”叶宁语淡淡笑着。
此时,正逢段氏从屋里出来,见叶安舒在叶宁语面前一副板着脸的样子,只道他又在耍宝,磨磨蹭蹭不想去国子监。
“你不赶紧走,缠着你长姐做什么?”
叶安舒一脸委屈,“母亲,我们在说正事。”
段氏扯了扯嘴角,“你能有什么正事?”
叶安舒的眼珠转了转,拽着叶宁语的手腕。
叶宁语眉头皱起,一见到八弟这个眼神,便知他有事。
果然,叶安舒露出一抹灿烂的笑意。“长姐,后日清风楼有个辩论会,阿舒邀长姐同去观摩一二。”
叶宁语的眸子微微眯起,清风楼辩论会?
这不是一件陌生的事,以往每届殿试发榜之后,礼部都会组织一场这样的辩论会,本届的科考学子,不管是上榜的还是落榜的,以及大都众多正在上学的学子,都可以参与。
大都第一场辩论会设在前朝。那时,先帝开设的目的是广开言路,选贤举才。到了本朝,皇帝沿袭前朝之制,只不过目的却变了几分意味。
礼部会率先选拔出几名能说会道的学子,让他们提前熟悉辩题,做些准备。
而这些辩题多半是根据如今的时政出的,比如三年前的上一届,辩题是“嫡长与贤能”、“君臣之道”等等,最终赢得辩论的都是礼部想让他们赢的论点。
明眼人细心一想便会看出,如今的学子大辩论只不过是虞帝为了自己的皇权,借学子之口说出一些他不便说的话罢了。
一想到如今辩论会的形式大于实际意义,叶宁语便没有什么兴趣。
“你去看就好了,我那日还有些事。”
可叶安舒却是不依不饶。“长姐,后日好些学子都会来。长姐不想看看我大虞学子的风采?”
叶宁语笑了笑,没有说话。
段氏却恼了,“你长姐都说有事了,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
“长姐你去嘛,今年的辩论会我也准备去参与,长姐就当去帮我壮壮胆?”叶安舒一脸期待。
哦?
听到叶安舒这话,叶宁语和段氏齐齐表现出了诧异。他也要去参与这种辩论?这……似乎不是叶安舒的性子啊。
“找你四哥五哥也是可以的。”叶宁语道。
“四哥那日要去翰林院报道了,五哥自是要去。不过,我还是想让长姐一起去。”叶安舒还不松口。
叶宁语微眯着眼看着他,心知这家伙定然心中有盘算,否则也不会如此缠人。“你,想让我去了做什么?”
叶安舒自知瞒不过,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我和一个同窗约好了,这次要一辩输赢。我这不想着长姐去替我壮壮胆。”
段氏听明白了,他哪里是让叶宁语帮他壮胆,帮他辩论还差不多。
“你这臭小子,自己争强好胜就凭本事,拖你长姐做什么?阿云,不用管他。”说着,就将叶宁语拉着,往屋里走。
叶安舒的声音还在后面响起,“长姐,你考虑考虑啊……”
叶安舒被他的小厮们也拖出了院子,再晚,就赶不上第一堂课了。
而另一头,叶宁语进门,就看到已经穿戴整齐的叶永德正准备出门。
“四叔。”叶宁语走到叶永德面前。
“阿云这么早,有事?”叶永德是工部侍郎,这些日子正亲自督造一处皇家别苑,日日早出晚归。再加上今日没有大朝会,所以他倒也不必上朝。见叶宁语过来似乎是有事的模样,叶永德干脆坐了下来。
段氏将叶宁语领进屋之后,也看出叶宁语找叶永德有事,便没有停留,径直去了外屋慢条斯理用早饭。
叶宁语这才开口,“四叔那里可有兴文街一带的地下建造图册?”
叶永德一愣,“你要这个做什么?”
叶永德在工部任职多年,从六品员外郎到如今的工部侍郎,旁的不说,对工部的事务多多少少是很清楚的。
只不过,大都城建城多年,从前朝起就已经有了。要找兴文街的地下建造图册,得废一番力气找出来。
“兴文街的兴隆酒楼,四叔可知道?”
“嗯。”叶永德点头。
“那兴隆酒楼的地下,似乎有私建之所。”
叶宁语没有把话说得很透,她并不打算提及什么兵器库的事。可要问叶永德要这种东西,必然也得把事情说清楚。
说是私建之所,这事可大可小。要是酒楼自己在地下开一个酒窖仓库什么的,要是上了规模,只没有给工部报备,也算是私建之所。
只是,这种事跟叶宁语没关系,她为何要管?
似乎是猜到叶永德的心思,叶宁语继续道,“四叔,实不相瞒,兴隆酒楼的红契在我手上。”
“什么?”叶永德一时有些诧异。
她知道侄女手中有些产业,不过只以为是些大哥留下来的田地庄子什么的,酒楼好像还没听说过。
“半年前,兴隆酒楼被二舅舅买下来送给我了。只不过前些日子一直无暇打点,这几日有意看看,倒是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之事。我便想着查一查,若是不妨事,那便算了。若真有其他私建之所,我这个东家必然是要管一管的。”
叶宁语口中的“其他私建之所”,作为时常督办工程的叶永德来说,自然听得出来是什么意思。
密室、密道,以及其他一些见不得人的所在。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叶永德皱起了眉。
侄女不常在他面前求什么,今日好不容易开口,又事关她的大事,叶永德没有理由不答应下来。而且,一个工部侍郎要调出以往的这些图册,也算不上什么难事。
正因为如此,叶宁语才向叶永德开了口。若此事难办,或者她要借的是什么秘密的东西,叶宁语不会轻易拉下家人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