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顾夫人才惊觉不对。叶家其他人就罢了,长房的几个孩子定要守孝三年的。顾夫人脸上有些尴尬,忙转了话题。
江氏也不在意,她知顾夫人是好心。“你看看她们,都还是孩子。”
顾夫人笑道,“叶大姑娘可真真是个妙人,我看她沉稳能耐,举止大度,又颇有将门之风,也不知日后哪家公子有福气娶了她。”
如今,叶宁语与雍王退亲一事在大都已人尽皆知。退亲时雍王也给足了叶家和叶宁语的面子,退亲的理由说得情真意切,两人八字如何不合。纵有人猜测,可叶宁语的声誉并未受到太多影响。
如今,大都好些人家竟开始蠢蠢欲动,免不得要来打探一番这位叶家嫡长女是否要另择夫婿了。更有心大的,请了官媒去叶府打探消息,奈何都被叶府一一回绝了。
江氏叹了口气,“这些事啊,都凭阿云自个儿心意,她若是有心仪之人,我们便为她操持。若她不愿,我们也随了她。”
江氏这话,可谓说得十分大胆。儿女婚姻向来讲究父母之命,可叶家如此高门大户,却对这位嫡长女这样看重,就连亲事这等大事都丝毫不避讳地让她自己做主。如此待遇,估计整个大都的姑娘也是没有的。
两位夫人在这里谈论叶宁语,不远处的她对此丝毫不知。此刻,她又一次被顾甄儿要求抱一抱孩子。
她抱着麒哥儿时,手法已经熟练了许多。见小团子抓着她胸口的一块玉佩死死不松手,叶宁语想也没想,扯下玉佩放到孩子手里。
“你出生时姑姑没来看你,这个玉佩就当是见面礼吧。”
这玉佩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玉,叶宁语佩戴多年,很是喜爱。
叶宁语看着小团子,脸上露出了极少有的温柔笑容。这一刻,大家在叶宁语的身上看到了一丝母性的光辉。
“这怎么行!”顾甄儿哪里认不出这是一块好东西,她从孩子手中拿回玉佩,一脸歉意地还回去。“麒哥儿啊,姑姑今日抱了你这么久,咱可不兴讹姑姑的东西啊。”
这话听得围观的姑娘一阵哄堂大笑,就连一旁呆呆望着这一幕的顾钰,也忍不住勾唇笑了起来。
叶宁语又将玉佩从顾甄儿手里拿过来,放入小团子的襁褓里。“这是我给他的,又不是给你的。”
顾甄儿无奈地看着叶宁语,也罢,大小是叶宁语的心意,她再拒绝就显得扭捏了。
时辰已不早了,众人散去后各自上了马车。
叶宁语和叶宁秋跟着江氏坐在一辆马车上,回去的路上,江氏提了好几遍今日那位清风大师,感慨说许久没有听过如此让人舒畅安宁的佛法了。
叶宁语和叶宁秋互相看了一眼,看来日后可以多带江氏来华严寺转转。
另一边,顾甄儿和抱着孩子的婆子坐在马车里,顾夫人坐在另一辆马车上。顾钰骑着马,走到两辆马车的一侧。
高头大马上的少年俊逸出尘,看着令人赏心悦目。
顾甄儿撩开车帘,顾钰似乎察觉到了长姐的目光,稍微勒了勒缰绳,让马走得慢了些,等着顾甄儿的马车与自己平行。
“阿姐可有事?”
顾甄儿打量着弟弟,脸上似笑非笑,看得顾钰一脸疑惑。
“你今日的脸皮,怎的比往日薄了许多?”
“啊?”顾钰侧头看着顾甄儿,露出了不明所以的神色。
顾甄儿也没戳破,只心中暗笑。自己这个弟弟是什么性情,她做姐姐的岂不清楚?
他在禁卫军中待了这么几年,无论遇到什么事,极少会不知所措,自乱阵脚。顾甄儿可从未见过弟弟像今日这般,呆呆愣愣,还总喜欢脸红的模样。
顾甄儿压低了声音,“阿钰,你是不是对叶家哪位姑娘有意?”说罢,她心中稍微一盘算,没等顾钰回话,又开口道,“我看叶家三姑娘的品貌才情都不错,举止大方,言语得体。”
“阿姐,你可别乱点鸳鸯谱。”顾珏苦笑。
“哦?不是三姑娘?那……二姑娘看着也不错,叶大人很快就是三品通政使了,他的爱女配你倒也配得上。”
顾钰无奈地看了顾甄儿一眼,没有说话。
“嘶……”顾甄儿做出了冥思苦想的样子,“看来也不是二姑娘,难道是……十姑娘?嗯,十姑娘的母亲是当朝公主,身份颇为尊贵,配你绰绰有余。只是年纪小了些,怕是要等上两年。”
顾钰沉下了脸,“阿姐!”
顾甄儿扑哧一声笑了,“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难不成是叶大姑娘?哎呀,这叶妹妹如今可是二品县主……”顾甄儿拉长了声音,同时观察着顾钰的脸色。
果然,自家弟弟刚刚还一副无所谓的脸上,此时有些微微泛红。在听到二品县主之时,眸色中不免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怅然。
顾甄儿心中有了答案,看着弟弟,脸上生出了一丝疼惜。
“阿钰,咱们父亲是威名赫赫的一品大将军,母亲也是一品诰命夫人。你姐夫明年就科考,日后免不得也是朝廷肱股之臣。更别说你,在禁卫军中历练多年,如今父亲故去,是你撑起了顾家门庭,凭借自己的能耐走到今天。在阿姐心里,你就算配公主,也是配得上的。若你当真心悦哪个女子,我和母亲都会为你好好打算。”
顾钰握着缰绳的手猛地收紧,心中被顾甄儿刚才那番言语所感动。他如何不知母亲和阿姐一心为了自己着想,可在这件事上,他要自己做主。
他希望自己心悦之人,也心悦他。两人心意相通,方能携手白头。
“长姐,我的亲事不急,等三年之后再说吧。”
三年?顾甄儿看着弟弟,无奈摇头。罢了,要守孝三年的也不止阿钰一人。
在临近除夕前十天左右,朝堂许多政事已陆续停下,官员们上奏给皇帝的奏章也被崔相分了轻重缓急。对于十分紧要的奏章,还是会送到武英殿。那些不太紧要的,崔相就暂且压着,带到过年之后再来处理。
大都的一应大小学堂已经开始休沐,国子监的学生也在距离除夕的第七天开始休沐。
国子监祭酒魏桓在休沐第二日就去了文渊书铺,一连几日都是如此,而且一待就是两三个时辰。可他阅完书后没有马上走,总是有意无意在铺子里走一圈。
“这位客人,可是要寻什么书?”伙计们一连几日都见到他,也不免疑惑。
“没有没有,随便看看。”魏桓一脸不自在。
出了书铺,他才眯着眼,扣着后脑勺小声嘀咕。“堂堂书铺东家,平日里都不来照看铺子吗?这般毫无责任心的人,是如何入了老师法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