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沐方到底干了什么呢?听肖雨城介绍,他的案子基本
情况是这样的:
4月19日下午6时左右,被害人蒋彤称要出去买点东西,从近江县委招待所离开,一夜未归,4月20日凌晨5时15分后被发现因被扼颈窒息死于近江县电子厂老宿舍西侧的一基本废弃的公共厕所女厕所内。有目击者看到楚沐方当晚曾经出现在电子厂老宿舍附近,还有机械厂的邻居反映楚沐方为人游手好闲经常在外游荡,机械厂的门卫证明当晚深夜12点多钟楚沐方才神情惊惶地喊开厂里的大门回家,还有证人反映曾经看到楚沐方尾随过蒋彤...随后近江警方在勘察现场时在被害人附近发现了楚沐方衣服上被扯下来的纽扣、有楚沐方指纹的手电筒等证物,并立即将楚沐方抓捕归案。
随后,在警方的讯问下,楚沐方作出有罪供述。近江县办案人员认定,楚沐方在尾随蒋彤并将其挟持到女厕后,对其进行了强奸时,用手掐住死者脖子导致其死亡的。
在近江县人民法院开庭审理时,检方以“强奸罪”和“故意杀人罪”两项罪名对楚沐方提起公诉,县检察院认为,楚沐方在公共场所采取暴力手段强奸妇女,并扼颈致被害人窒息死亡,手段残忍、情节恶劣,应依法严惩 。近江县人民法院做出一审判决,被告人楚沐方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犯强奸罪判处有期徒刑十年。决定执行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楚沐方提起上诉,省高院做出终审判决,该院认为,原审判决定罪准确,量刑适当,审判程序合法,楚沐方上诉理由不能成立,因此裁定:驳回上诉,维持原判。并核准以故意杀人罪判处楚沐方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的裁定。只等到县里召开公审大会宣布判决后就立即执行了。
用肖雨城的话说,如果不是我们来得及时,又动用上级的政治权力强行把县里的公审大会弄得延期,昨天本就该是楚沐方的死期,一着不慎,我们接手的就是一个已经凉了的楚沐方,从我们的角度来讲的话,真的是非常惊险。
我听了肖雨城的介绍后,有点困惑地抓了抓头,话说像是这样罪行恶劣的家伙,凭心而论的话,恨不得多枪毙几次才好,但是现在我们的目的是要想办法给他延命,至少延到我们拿到需要的情报以后再说,这个就是平常人们经常说的“屁股决定脑袋”。不过对情报人员来说,目的才是最重要的,别的可以暂时放到一边,所以我们现在必须要想办法给当地的政法部门添一点点麻烦才行。
“不管是要去找楚辞,还是想办法给楚沐方进行治疗,取得他的口供,这个案子就没有什么办法了吗?”我问道。
虽然是在房间里,但我还是压低了声音,生怕被别人听了去,还跟肖雨城眨了眨眼,颇有点暗室密谋,唯恐西窗事发的味道。毕竟我在部队里开始的时候一直是在作战部队里,经过培训又到军情局后也没有做过多少实务,一直是在机关打转,像是这样子在阳光的阴影下做点不可对人言的事,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不适应,正在学习进步提高中。
其实我们要找楚辞的话,还有一个更简单、更实用的办法,也是我们一路过来最常用的那种,就是“戴帽子、打棒子”,反正楚沐方是已经判决了的杀人犯,给他们家再冠上一个小罪名,相信近江、白水州乃至闽省的政法机关都很愿意配合,在中央检查组的指导下把案情挖深挖透。
但是我们又不能这么做,因为投鼠忌器,在不清楚楚沐方一家与“蝴蝶”的关系的情况下,我们不能轻举妄动,任何一点可能影响我们和“蝴蝶”关系的事情,都必须要慎之又慎,因为在对“蝴蝶”性格的解读中,他应该是一个比较有道德洁癖和正义感的人,即使只是一点点行为上的污渍,都可能造成他的反感,会刺激他在行为上的“盲动”。而一个掌握未来信息的人如果要是不仔细考虑、没有明确的目的就胡乱行动的话,那么后果将是灾难性的。
肖雨城顾左右而言他,先把话题扯到一个我们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人身上去了。“近江的常委、政法委书记就要到龄马上就要退了,他们公安局那个苟局长也是从基层一步一步上来的老公安了,又蹉跎了那些年,一直升不上去,非常想要这个位置,小动作很多,又正赶上这次严打,正是出政绩的好时候,他带着县公安局办了不少大案子,所以近江这次严打在全市都表现得非常抢眼,你以为省里的夏副书记是乱打电话的吗?人家近江也要确实有这个实力在领导面前挣表现才行,特别是楚沐方这个案子,是他亲自抓的,办得非常地认真细致,连精神鉴定都做了,程序上该走的也都走了,就是不给楚沐方任何可能翻案的机会,现在楚沐方又疯掉了,我们拿不到犯人的口供,只从案卷上看可以说是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把所有证据和细节都定死了,想要重启案件的侦查或者拖延死刑判决生效,必须要找到拿得出手的证据才行。”
我刚开始向肖雨城了解情况时想到的办法比较地粗暴,就是直接拿中央关于严打的文件精神中关于禁止“逼供信”的条文,用楚沐方身上的伤痕说事,先扣一个疑似逼供不予采信的帽子,然后逼近江公安局自清,从而达到给楚沐方延命的目的,看样子我的想法还是太简单了,不像有可行性的样子,幸好还没在肖雨城面前卖弄,不然说不定就要被他鄙视了。
“那李晨风组长的意思是怎么办?有没有什么需要我们配合的地方?”我接着问道。
“这个案子已经成功地吸引了我的注意。”肖雨城说这话的时候,还轻轻地扶了扶眼镜,我仿佛似乎也许大概还看到他的眼镜片都在闪光,他那突然迸发出来的精神劲就像打了鸡血针一样,和刚才低调的样子判若两人。
“你怎么突然来劲了啊?”我已经干脆从提问者转变成一个捧哏了。
“因为这个案子办得太完整、太完美了,案卷写得就跟我们刑侦教科书里的一样,文字漂亮得就跟范本一样,反而让人有种要去搞搞破坏的欲望。把他们精心架构的证据环节一一拆解,找出其中的漏洞和瑕疵,让他们意图隐藏的东西曝露出来,了解案件的真正真相,这个案子在我眼中就像一位美丽的女性在向我调情,既然碰上了,怎么能让佳人在水一方,独守空房呢?”
把我刚才的钦佩和惊喜还我,枉我还以为你这个人一直是个正人君子来着,果然靠写故事会和读者文摘做到教授的家伙就是这么不靠谱。
“你这种摧毁秩序,回归前生命状态的冲动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死亡本能吧?看到花瓶就想摔在地上听响声,看到美女就想摸她屁股听尖叫声。”我心气不顺地奚落他。
“不!林参谋,你说错了,在我们这个时代你摸美女屁股听到不会是尖叫,而会是打在你脸上的耳光声。”肖雨城竖起手指在我的面前摇了摇,“而且我们要摸的是近江县政法机关的老虎屁股,搞得不好老虎也是要咬人的。”
“难道我们还怕他们不成?”我们组到处搞事情,我的能力不知道提升没有,脾气倒是跟陈观水一样见长起来了。
“这样可不好,大家都是同志,我们必须要悄悄地进村,打枪地不要,不能把本地的同志给惹急了,有一件事情需要特别说明一下。”
“什么?”
“被害人蒋彤的遗体已经被火化了!”
“啊!”虽然实施火葬、移风易俗是中央一直提倡的社会主义文明新风尚,但是看近江这个小县城,不像是已经被这股文明新风吹拂到了的样子,就在我和白斯文散步的时候,都在小山上看到几座新坟来着。
“反正犯人已经终审判决了,遗体已经没有保留的必要了,而且死得又比较惨,应该算是横死吧,也许被害人家里面觉得蒋彤死得不光彩,干脆就拉到白水州烧了算了,一了百了,免得看到了又伤心。”肖雨城一边自说自话,一边起身要走。
“你要到哪里去?”我问道。
“出去认识一下人,摸摸情况。”肖雨城说道,“一个人要是心里有鬼,就总会在神态上暴露出来。”
“你去?合适吗?那一组的人呢?”我一连三问,问得自己都急了。
“嗯,就是我,怎么你不相信我吗?”肖雨城严肃地看着我,“我可是专业的。而且,李晨风他们那一组捅了马蜂窝,现在忙死了,就抽出了沐雨尘去勘查现场,就是那个女厕所去了,这个证人的事情就交给我了。”
所以说做事别着急,不然你也不知道是不是会有好戏还在后头等着你。
在闽南白水州一带流传的歌仔戏中,关于古代清官情结希望司法公正公平公开方面的剧目比比皆是,譬如说根据元朝大戏剧家关汉卿写的元杂剧《感天动地窦娥冤》改编的《窦娥冤》,古代告自己父亲谋财害命结果最后女主角也因为不孝的罪名上吊了的伦理悲剧《林爱姑告御状》,还有什么《哑女告状》,《百官告状》,《梧桐冤》等等,当然还少不了本地名人的《施公案》了,这个施公居然还是近江本地人,背郑降清最后收复宝岛了的那个施良的儿子,《盗御马》里蓝脸的窦尔敦就是根据《施公案》里的故事改编的。
所以正在解决温饱问题的近江人民群众对更加丰富的精神文化生活的追求与向往就是那些闲言碎语传播者的奋斗目标!虽然事涉当地主要领导同志,但是中央来人帮这对“棒打鸳鸯”伸冤,这么喜闻乐见的戏剧性情节发生在自己身边,就真的成为了街谈巷议大家传播的特大新闻了,简直到了奔走相告的地步。
特别是案件中的那个女孩子就有人记得曾经看到她跑到县里为男朋友喊过冤,据说还偷偷给省纪委写过检举信,在当地似乎也不大不小地闹过一阵子,中央检查组这么一干涉,顿时就把大家的注意力给吸引过去了,一传十,十传百,县里开始的时候还想着捂一下盖子,但是很快就失败了,女孩状告父亲为男朋友翻案这样喜闻乐见的事情,很快就成为近江人民众所周知的秘密了,并在以飞快的速度向四周散播着,最后还以此剧情为基础拍摄了一部电影。甚至据后来当地传说,宝岛开放探亲后,还有台胞、侨胞在回乡的时候打听过这个事情,检查组在宣传和舆论上算是一炮打响了。然后检查组就算是被各种举报、反映问题的干部群众给缠上了,必须先应对下来,不然根本就无法开展工作。你总不能一出门的时候就看到一群人举着大字报、横幅、申诉信在等着你吧。
至于楚沐方疯掉了,并没有什么人关心,即使是听说了的人,顶多也是唾上一口,骂一句报应而已。但这件事情就真的让我们头大了一圈了。从我们到晋江开始,我们就一直没有放弃对楚白和楚辞的寻找,从偷偷溜进他们家回来以后,我们就一直安排有人在盯着他们家附近,但是,他们就跟消失了一样,没有找到他们,私下里打听也没有人反映近日有见过他们。
从我们组收到电报的那一刻起,基地就在不断通过各个渠道收集有关近江方面的情报资料,检查组作为打开近江突破口“抓权”的那个疑似冤案,就是通过中检委打开了省检委会的资料柜,从他们存档的一大摞举报信里找出来的线索。
根据李晨风他们从福州带回来的消息,我们一直在努力寻找的楚白和楚辞之前的下落已经有了一些答案了,就是其实他们两人,父亲带着女儿一直在省城里上访,他们到处奔走去向上级有关部门申诉楚沐方是一个好人,一个傻傻的好人,绝不会去强奸杀人,一定要调查清楚。但是他们没有证据,也没有任何部门接受了他们的申诉。为了拯救亲人的生命,他们无助并绝望地在省城里奔走,直至精疲力尽,当楚沐方开庭判决后,特别是白水州市中检驳回了楚沐方的上诉,维持县人民法院关于死刑的判决后,楚白带着女儿离开了省城回到了近江,然后就在近江,楚辞给10086信箱拍发了电报,在和我在机械厂的操场上见了一面后,从此就不见她和父亲的踪迹了。
暂时我们只能从楚沐方的案子这里着手找突破口了,毕竟要发动当地的政法力量帮助寻找楚辞也需要一个合适的借口不是么?但是李晨风他们现在也有点骑虎难下的感觉了,因为先声夺人的效果太好了,一下子把人给困住了,抽不出多少人,就只好又把主意打在我们身上了。
“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去,这个证人你也认识。”肖雨城临出门的时候,突然就转身邀请起我来了。话说这不是我的专业,但是我心里也多少有些好奇。
“我这初来乍到的,认识的人都没几个,怎么会?难道是陆睿恒?”我一下子就猜到那个灌我酒的胖子身上去了。说起来也通顺,被害人蒋彤是招待所里的职工,作为所长平时关心下属,出了案子后做下证人也是有的。
“什么啊,是赵湛,她是蒋彤的朋友。”肖雨城纠正我道。
“赵湛,那个女招待员。”我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女孩漂亮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