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阴云密布,大风扬起沙尘,天色黑的吓人。
毛毛细雨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空中落下,软绵绵的雨丝结成长线从空中滑落,好似仙女的头发从云床垂落下来一般。
细雨逐渐变大,街道上的石板路很快被润湿,街道上的行人低着头快速行走。
徐福贵从国营饭店走出来,一股冷风吹过,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云溪县的天气真是古怪的紧,前几天热的人们缩在屋里不敢出门,十月份一到,一场小雨落下,仿佛夏天就此别过一般,一声招呼都没留下。
“哥。”
来顺跟在后面,兴奋的叫了一声。
徐福贵看着他通红的脸庞,好笑问道:“刚才没少喝吧?”
来顺嘿嘿笑了一声,将烟灰弹掉,得意道:“这些人嘴上叫的厉害,其实喝不了几两,你看我走路都不晃,他们趴在桌子上发酒疯嘞。”
徐福贵笑着摇摇头,戴上军绿色的帽子,“走吧。”
“哥,你真要去省城了?”来顺追上来。
徐福贵轻轻嗯了一声,“要去,刚才你不是都听见了吗?以后啊,伱就是徐家村的支书,正式的任命文件过两天就会发下来。”
来顺又嘿嘿笑了一声,“那你多久能回来?”
徐福贵摇头,“不知道,一年半载说不定,三年两年也有可能。”
过了一会儿,没听到来顺的声音,他转头看了看,来顺刚才的兴奋已经消失,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啥。
“舍不得我?”
来顺很认真的点头,“我还没和你分开这么久呢,嘶!”
他摸了摸脑袋,“哥,你打我干啥。”
徐福贵收回手,将嘴里的香烟仍在脚下踩了两下,“都是大老爷们,别整娘们那一套。”
“可是,你要是走了,家里要是出啥事儿咋办?还有这么大一个村子,我不知道咋管。”
“能出啥事儿?”
徐福贵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但下一秒却收起笑容,心里也有点儿担心。
目前徐家的状况与上一世截然不同,首先最大的变化便是家里的三位老人都还健在。
徐母和前世一样得了软骨病,但由于每天都在吃中药,目前身体状态也还可以。
凤霞每天吃好喝好玩好,不仅没有变成聋哑人,更是连个发烧感冒都没有。
说到底,前世之所以有如此多的不幸,家里没钱占了最主要的一个原因。
想到这里,徐福贵心里稍微松了松。
现在徐家虽然算不上多有钱,但绝对不会缺钱,如果遇到麻烦,想来也容易解决。
但保险起见,他还是说道:“来顺,如果真遇到啥事儿,解决不了就往县城跑,去陈家找我老丈人。”
“要是我老丈人都解决不了,就去找玉枝姐和钟大哥。”
“对了,你平时没事儿多往县城跑,找钟大哥陆大哥喝喝酒,吃吃饭,这关系呀,久了不联系,就生疏了。”
“不要怕麻烦,很多事情要是不麻烦,咋和别人扯上关系。”
“有了关系,啥事儿都好办,咱们家估计也遇不到啥大事儿。”真要是遇到连杜玉枝都解决不了的事情,那就算他在家里也无济于事。
来顺似懂非懂的点头,雨势渐渐变大,两人加快脚步,回到陈府。
“福贵。”
刚坐在藤椅上,还没来得及脱下帽子,家珍便笑盈盈的看着他,一双杏仁大眼水波流转,里面好似闪烁着光芒。
徐福贵心情不自觉变好许多,同样温和笑着看她。
家珍拿出一个黄色信封,温声细语道:“我发工资了。”
徐福贵打开信封,数了数,一共是十四块五毛。
“就这么点儿?”
家珍哼了一声,语气依旧温柔,“已经不少了,我才是个一级教师,十四块能买很多东西了。”
“哈哈,那倒也是。”
空间里放着近四十根金条,徐福贵说话的底气也越来越足,居然敢十四块钱不放在眼里。
十四块钱呀。
要是换做上一世的自己,不知道能高兴多少天。
那时候家里几乎没有存款,缺盐缺油了,就去地里割上两篮子菜,再去山上打一捆木柴,扛到县城去卖。
有时候能剩个几分钱,一分钱能买一颗糖,他就买两颗糖,有庆一颗凤霞一颗,剩下的钱就攒起来,给有庆当学费。
唉,那时候的日子,真是苦的没法说。
“福贵,你说我用这钱给你做一件中山装够不够?”家珍突然说道。
徐福贵怔了一下,笑着点头,“好,不够从盒子里拿。”
家珍难得强势一回,“不行,我要用自己的工资来给你做,也不知道一件中山装要多少钱。”
“两个娃的爹娘了,还分啥你我。”
家珍轻轻哼了一声,将纸币认真的装进黄色信封,内心的雀跃怎么都掩藏不住。
一旁的翠萍忍不住问道:“家珍姐,有这么高兴吗?”
家珍很认真的点头,“翠萍,这是我第一份工资,我以后也可以挣钱呢,一个月十四块呢,而且以后会越来越多。”
家珍高兴的和翠萍说起这其中的门道,从一个家庭主妇的身份跳出去,其中的意义不是常人能够感受到的。
“姐夫,县长结婚是啥样,和咱老百姓是不是一个样儿?”陈家明好奇问道。
徐福贵翘着二郎腿,往嘴里扔了一块绿豆糕,“县长还不是人,结婚能有啥不一样。”
绿豆糕的味道不错,越吃越上瘾,徐福贵干脆将盘子移到自己面前,又扔了一块进嘴里。
“要我说,县长结婚的排面也就一般,比当初哥结婚的时候差远了。”来顺说说道。
翠萍很认同的点头,“家珍姐结婚的时候我都来看过嘞,排场确实大,好像摆了五十桌还是多少来着。”
话题不知不觉转移,他们说起以前徐家还未落魄的时候,对那时的日子感慨不已。
世道变化的实在是太快了。
说着说着,又提及徐福贵以前的荒唐日子,引起一阵哄堂大笑。
徐福贵干咳两声,为了转移话题,将干部学校的事情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