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秦川再入陆地神仙境。
真正自悟了!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秦川一声浩叹,响彻天地。
有人成仙?还是亘古罕见的地仙。但凡有识之士,皆知这不是鬼仙成就的天兆,只有传说中的地仙才有如此盛大的天地灵力波动。
地仙地仙,震动天地。
仙道一成,惊天地,泣鬼神是也。
岂是鬼仙所能比拟。
电闪雷鸣,掩盖不住这一声伴随长夜而至的浩叹。
神都城里里外外的人,但凡是个修行,有些灵慧,突然听到这一声浩叹,心里皆蓦然生出一股羡慕嫉妒等复杂难言的情绪。
“亚圣?秦川?”
尤其是那些新科进士,朝堂文武群臣,当初都在大殿上听过秦川说话。认得这是秦川的声音。
尤其是梁帝,对秦川的声音,可谓刻骨铭心得很。
梁帝一声咆哮。
“不可能。”
“怎么会。”
“绝不会。”
梁帝现在简直不是道心破碎,而是道心溃散了。
凭什么好事都让秦川占了,骂名他来担?
嫉妒怨毒的情绪,几乎充斥身心。
明明该是他成仙才对。
他不服。
但是所有认识秦川的人心里都清楚,今后只剩下长生真人秦川,地仙秦川,迈入仙佛之境的秦川,同他们这些凡夫俗子,彻底划清了界限。
仙佛神圣,秦川一人就占了二字。
而太仆寺麾下牧场监正院舍里,秦川此言一出,似是重归自由天地。
青天冥冥,大地颤动。
呼吸之间,一道渺然虚无的玄气,自秦川百会穴飞出,如同飞鸿,旋即直上九天之中,冲破了万丈高空的罡云。
一时间气游太虚,乾坤应和。道如渊海,亿万金光,映射虚空。
沛然滂湃的灵机,如海潮般惊天掠地。
那神都东湖的湖水,无数游鱼,跃出水面,贪婪吸允自四面八方天地汇集的灵气,其中还蕴含雷霆交击产生的造化生机,许多游鱼顷刻间就长大了数尺。
这自是安平帝平生最喜欢的祥瑞。
可是安平帝此时若知晓了,肯定不喜欢。
但是秦川此刻有大欢喜。
秦川在此时此刻,终于凭自己,完完全全踏入那难以言喻的奇妙境地。不再是靠什么传承道统,而是真正的自证自悟,大道不假外求。
纵然在此前,已经对此了然于胸,可真正重回陆地神仙境后,终归还是心中欣然,充满感动。
这不仅仅是因为从此摆脱了对他人道韵、灵机的依赖,吾性自足,不再假求外物固道。
更仿佛一只鸟儿,终于可以自由自在翱翔在天地之间,哪怕这世间有太多风风雨雨,但是自由,比任何事物都珍贵。
难怪道家要讲逍遥自在,非是亲临此境,无法理解。
空明的灵台,化成宇宙虚空,无边无际。
凝练至极的庞大神魂,也在此刻散作星星点点,周天星斗显现,一条天河横贯其中,自亘古流淌,永无休止。
那是他自悟的天河剑法,汲取了玉虚法门的精妙,自成天河。
亦是他的元神修炼根本法了。
以剑光分化、剑气雷音两门绝世剑术作为根基,河水泛雷音,河水生变化。
于是此世鬼仙大行其道时,开出真正的玄门正宗一道。
除我之外,皆外道。
我法即是正法。
天河法洗练神魂,融合秦川毕生所学。
天河即水,有着水近乎道,包容万物的特性。
此法能衍生阴阳、造化等诸多大道的修持。
秦川元神涤荡,能够清晰感受到内外天地的细微变化,从没有此时此刻这般,觉得世界是那么真实动人。
好似再没有任何虚妄幻境,可以阻挡他观看这真实天地,参悟冥冥中贯穿一切始终的大道。
自从一见桃花后,直到如今更不疑。
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齐一。
物我之化,已然不必深究。
他不是别人,只是‘我’而已。
本来天地灵气就十分贫瘠的九州大地,依旧挤出颇为壮观的灵气,自各地地脉水脉涌出,朝秦川身体中涌去,整个九州大地都似乎发生轻微的颤鸣,贡献自己贫瘠的灵气。
为长生真人贺。
为陆地神仙贺。
同时使得神都同受灵气沐浴,许多修士异类都得了好处。
连梁帝运转玄功,都比以往轻松了一些。
但他不想要。
贵为九五至尊,竟受嗟来之食。
而各方势力,许多修行和异类,俱都将目光投向桃山附近的牧场,太仆寺麾下的监正院舍处。
地仙传说,如今终于得到证实。
世间果有地仙。
有人欣悦,有人嫉妒,有人眼中升起希望,最幸运的仍旧是神都附近的修士或者异类,能够亲眼目睹一位道者圣者,得那元神地仙之道,成为长生真人,迈入陆地神仙境。
一道天河,自秦川灵台所化的虚空冒出来。
随即冲入那冲霄玄气之中。
随即一尊天河法象,自高空玄气显化,数之不尽的灵气冲入其中,滚滚如潮的灵机,引起无数生灵的悸动。
法天象地,呼吸之间,便有风云,虚空生出一道狂骇绝伦的霹雳,掠过天际,轰鸣声震动大千。
随后这天河法象,一闪即收,化作微尘水滴,倏忽间就落入秦川灵台之中,只余眉心一点清澈水纹,起初灿若流华,随即消隐。
…
…
此时此刻龙虎山日月岩之上,一位老道,留着五缕长须,面容古雅朴实,身穿宽厚锦袍,显得他本比常人高挺的身影更是伟岸如山,正凝神垂钓,颇有出尘飘逸的隐士味儿。
张清微正静静侍立在老道身后,显露出一分恭敬之意。
前面便是万丈虚空,云雾终日缭绕,实不能看出能钓到鱼。而且老人身旁的鱼篓也是空空如也,没有其他任何东西。
老人便是龙虎山天师府大真人,这一代的天师张九陵,并以天师五雷秘法提前引发鬼仙雷劫,传说已经渡过六次,临近鬼仙造物主的境界,乃是实实在在,如今中土道门第一人,为直追汉末三仙的不世出大宗师。
他脸上露出孩童般纯净的笑容,轻轻一扯钓竿,仿佛有一条大鱼上钩。
但见钓丝尽头,目力所及,云雾分明变幻成一条鱼的形态,而且鱼尾摇摆,生机盎然,如同活物般要扯脱钓丝。
张九陵轻轻一扯,这条白雾形成的大鱼,悠然而上,落入鱼篓中,然后在鱼篓中跳动几下,就消失不见。
如此道门修士中,任何一位有眼力的人物,都可以看出,传言张九陵临近鬼仙造物主的境界,绝非虚言。
再渡过三次雷劫,便可修成阳神。
只是别看仅有三次雷劫,却一步一道天堑。
而诸子百圣,绝大部分都能一次性渡过七次雷劫,直达鬼仙造物主的境界。是以书院众圣殿,秉持圣道,凝聚诸子意念,所以才能镇压道佛两门。
张九陵转向身后,瞧着张清微,露出的是与世无争的眼神,这眼神就像看向与这尘俗全没关系的另一天地去,仿佛能永恒地保持在某一神秘莫测的层次里,当中又蕴含一股庞大无匹的力量,从容飘逸的目光透出坦率、真诚,至乎带点童真的味道。配合他古雅修长的面容,有种超乎凡世的魅力。
他倏然轻拍脚旁的竹篓,露出垂钓得鱼的满足微笑,仰首望天,柔声道:“为钓这一条大鱼,却让小清微久等了!”
张清微道:“恭喜道兄入道更深一层呢。”
当今龙虎山,也就她身为张九陵的远方堂妹,敢直称天师大真人一声道兄。
张九陵哈哈大笑道:“清微这趟下山归来的修为果然勇猛精进,看得到我五雷正法证悟了神霄道的造化之意。在我之后,龙虎山若有人能更进一步,甚至触及阳神境界,自是非你莫属。”
他说话间,九州大地的气机颤动,让悠然自得,闲坐日月岩上垂钓的张天师猛地站起身来。
上百年来,他首次失态。
神情再不复先前的悠然自得,又惊又骇。
这种气机?
“地仙。”
他忽地放声大哭起来。
“原来这天地间真还有人能证得地仙。那是真正长生久视之道。”
他目光转向神都方向,即使隔了万里不止,凭他对雷霆造化的参悟,依旧能看到一些莫名的玄理。
即使他已经是渡过六次雷劫的鬼仙,面对那地仙大道绽放的玄理,依旧充斥着向往之情,那是真正的玄门正宗,元神正道。
鬼仙渡过九次雷劫修成阳神,说是百死无生都不为过。
而元神正道渡过三次天劫的概率,最差也能来到十分之一,甚至在天师府关于元神的只言片语记载中,若是一些古老悠久的道统里,元神渡过三次天劫的概率能到十之二三。
似龙虎山这等道门玄宗,其实知道天外天的一点信息。
鬼仙并非正宗修行之道。
魔源亦是来自天外,乃是三清道尊斩却的一丝妄念,无意落在此方天地,害得上古人族、妖族合天地之力,聚得无穷灵气,才将其大部分封印。
其中些许三清微末之影伴随妄念散落此方历史长河中,方有老子在神都显化入世,留下楼观道、太上道等道统。
自上古镇压封印三清魔源之后,天地灵气大为衰减,才绝了元神地仙之道,鬼仙修行,由此兴起。
可是鬼仙虽然也是登仙之境,即使力量能与元神真人相当,又有何意义。要证长生,终如镜花水月。
即使上古圣皇,修成阳神,也得去往天外天,寻机转世另一个正常的大千世界,重证道果,才能直入天仙境。
只是那样一来,不免被原本的世界视为异类邪魔,凶险难测。
若是仅在此方世界,修成阳神,虽然离天仙不过半步之遥,却也道路尽了,无法再前进一步。
而上古圣皇最终的解决办法是肉身修炼到人仙粉碎真空的地步,凭肉身横渡虚空,寻到一处刚诞生不久的大千世界,化身先天神魔,直接证得天仙道果。
横渡虚空,若是遇到域外天魔,或者其他强横存在,也可能成为血食,依旧凶险难料。
这些方法,跟元神正道,直接可以在本方世界渡过三次天劫,从而凝聚三花,证得天仙道果相比,实在如萤火比诸皓月。
差得太远。
可是各大修行势力,从古到今,期间不乏尝试过元神正道的修行,皆以失败告终。
让修行界都以为元神道路已绝。
没想到竟然真有人成功了。
其带来的震撼,对张九陵这等知悉诸多上古秘闻的大修士,造成难以想象的冲撞。
以其道行境界,也不得不失态。
其实,成就阳神,时间一长,也会被天道同化,唯有得证天仙道果,才能跳出天道之外,自身开辟出洞天世界。
从此只有万年一次的天人五衰,才能对天仙造成致命影响。至于渡过天人五衰之后的境界,已经不是张九陵所能知晓。
那实在太遥远了。
“道兄。”张清微呼唤一声,将张九陵从失态中唤醒。
张九陵自嘲道:“枉我一直以来觉得修行到了如今修行界的绝顶,除开与世无争、从不出世的太上道宗主,想必六次雷劫,已经是如今修行界的极致了,难有再继续前进的余地。
可是现今才明白过来,我当真是井底之蛙。这个世界的修行路还有很长,我们走岔了路,即使比别人远一点,又能怎么样。只能等着后面的雷劫降临,将我这个误道者抹除。
现在,我总算看到了前路的方向,清微,此方世界的修行道路,没有绝断!只是我们走错罢了。”
他又正色道:“清微,不要管守虚去了哪里。现在不重要了。你带着山中的弟子去神都看看,查找到究竟是谁证得元神大道。如果,能以师事之,那就更好了。”
“记住,态度一定要好。切莫任性妄为。须知你之前想要渡化那位读书人,如今已是亚圣了。下次再莫要做这等莽撞事。我等修行人一往无前,心无挂碍,那也是有绝对实力之后才能做的事。”
“嗯,我知道了。只是他真的受了我前世的道……”张清微欲言又止。
“即使如此,人家也是亚圣。夫子师郯子,苌弘,师襄……,可后世人能认为他们是夫子传道受业解惑的真正老师吗?师道极重矣,非是传艺,更是负道。伱的道,值得别人负吗?”
张清微神情震颤,“天师,我知错了。”
她是真正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了。
“弟子这便去神都访道。”
“切记切记,此是求道,求不得,那也是人家做主的事。我等只管心诚与否。若是不得,也不可起妄心,否则便是招灾惹祸取死之道。”
张九陵语重心长。
龙虎山从未怕过谁。
可张九陵敬重元神大道,那不是怕,而是敬。
此道当敬。
…
…
禹江龙宫最深处,一具漆黑深沉的棺材镇压于此。此刻棺材盖掀开,露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
正是柳老。
他看向守在棺材旁的龙女,眼中有惊骇、慌乱,随即生出抑制不住的欢喜,要不是为了强留住最后一口气,此刻肯定仰天长笑起来。
没想到他一生中最大的机缘居然不是龙宫传书,而是在晚年时,认识了那个臭小子。
伴随东海龙宫逐渐复苏,对禹江龙宫造成的噩梦压迫,此刻烟消云散。
“中了,中了。”
“爷爷,中了什么?你是说秦公子吗?听说他是中了状元,但得罪皇帝了。不知道他现在好不好。”龙女有些为秦川担心。
她知道秦川本领很大,可是得罪的是统治九州大地的皇帝。
那可是人王,位格能和天庭的天帝相比。
虽然现在人王不可能有广大的神通了,但到底是九州共主,影响力不可谓不大。
她心里想着,若是秦公子回来,拼着龙君位业消散,也要帮到他。
只是也要处理好身后的事。
她做了龙君,便不再是自己了。
这时候,她很羡慕清清。
龙女对秦川倒不是说有刻骨的爱,而是继承了祖母的品质,想着要报恩。报恩隐然是此方世界异类遵循的天道规则。
有狐女报恩,有龙女报恩,有鲛女报恩……
若是年轻俊俏的书生,几乎都是要以身相许的。
只是在龙女看来,秦公子是懂情欲,而心里没有情欲的。
那种超然世外的仙家特质,也很吸引她。
她们这些异类修行得道,便是为了成仙。
只是成仙当真有可能吗?
龙女知道,即使七大妖仙,也不算真正长生久视的仙。
她心中复杂情绪起伏。
柳老看着孙女,笑道:“我不是说他中了,而是我们看中了人。”
“爷爷,你的话,芷汀不明白。”龙女不由一脸迷糊。
柳老微微一笑,也不做谜语人,“你的修行还是太浅了,不能感应到万里之外的成仙气机。秦川他……”
他说到这里一顿,幽幽地继续开口:“成仙了。”
想他这一生如何风云际会,经历离奇,可从未想过,自己数年前认识的一个微末凡尘,而今已经屹立九霄天外,为那红尘仙了。
这怎生提前能想到呢?
可惜啊。
龙女眼中充满不可置信,转即是说不尽的惊喜。
“爷爷你是说,秦公子他成仙了?”
“嗯。不会错的。爷爷只是老了,不是眼花耳聋了。”
“真好。”龙女说了一句。
秦公子成了仙,自然不会再有危险。
可是,怎么去参加一个科举,转眼就成仙了呢?
龙女同样是无法理解这样的事。
关于秦川成仙,她想到很多事,唯独没想到秦川成仙对禹江龙宫的重大意义。
柳老见状,没有点破。
天地杀劫,有个红尘仙与禹江龙宫结成善缘,一场大洗牌之后,禹江龙宫的地位,绝不会降低的。
他心里一口气放松下来,差点结束残余不多的生命。
棺材板盖上,柳老继续躺在棺材里。
这一口气要是没了,指不定还得请秦川回来给他还魂,交代后事。
也不知,他这一口气,还能撑多久。
以前他觉得能撑多久是多久,现在想撑过天地杀劫,看看那之后的世界。更想看看,秦川还能达到怎样的高度?
秦川已经是陆地神仙,还能有多高?
跟天一样高?
柳老愈发期待起来。
…
…
东海海面,数百里的海水被浓郁的墨色渲染,一条头角峥嵘的蛟龙跃海而出。
龙躯庞大,足有千丈。
正是东海的霸主墨蛟王。
近来它在逐渐复苏的东海龙宫有了奇遇,愈发朝真龙靠近了。
真是天降的福缘。
一旦它修成真龙,比诸世间七大妖仙也不会逊色。
听说那白猿妖仙修炼出了茬子。
等它化为真龙时,倒是可以取白猿妖仙而代之。
这时来自九州大地的中心——神都的仙道气机惊动了它。
“此道夺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难不成有人修成元神地仙之道,进入那陆地神仙境?”墨蛟王惊骇不已。
它在东海龙宫奇遇,算是得了一部分东海龙宫的道统,对上古元神修行的传闻,有了更多的了解。
结合此时所感,几乎能判定是有人修成元神地仙之道,才引来如此天兆。
而且是上古天地灵气衰败以来,第一位修成元神地仙的,由此引发的天兆,才会震动九州。
墨蛟王以为自己得了东海龙宫的机缘,已经能在这场杀劫中脱颖而出,没想到居然有人得证上古以来的元神地仙,与之相比,东海龙宫的机缘顿时不算什么。
元神正宗啊!
墨蛟王心内生出一股子嫉妒来。
“我自在东海逍遥自在,倒是陆地上那些道门佛门和镇魔司这些玩意,且有得瞧了。”墨蛟王安慰自己。
东海广大,它也不过占了一隅之地而已,它腾挪的空间很大。
现在真正要担忧的是陆地上那些修行势力,这么一位红尘仙出世,对九州天下格局的影响不可谓不大。
甚至它也不是不能浑水摸鱼。
“柳老儿撑不了多久,过些日子,非要他把孙女嫁给我儿。”
“听人族修士说,柳老儿看重的一个年轻人,如今成了人族亚圣,可那又如何,人族的亚圣可管不到水里的事。”
“何况那修士说,这个亚圣得罪了皇帝。亚圣也大不过人王。”
墨蛟王心中算计自己那位多年相处友好的好邻居。
上次它认为佛骨舍利的事是柳老摆了它一道。
其实也是它自己赶上门送小儿过去。
可是那时的它还没有东海龙宫的奇遇,现在已经不同了。以前它只是墨蛟王,眼下可是要继承东海龙宫的龙王位,为天下群龙之首。
它觉得柳老儿得罪了自己,那就是得罪了自己。
到底是妖性难驯,墨蛟王得了东海龙宫的机缘,自是有些膨胀了。
…
…
神都,皇城。
伴随秦川成道的异象缓缓消散,老皇帝亲自敲响景阳钟,紧急召见群臣。
众大臣文武百官,都培养过武者、修士,对许多上古秘闻,也是有所知晓的。而且他们之中,不乏有上古大族传承至今的。
要知道世家大族,往往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即使有天街踏尽公卿骨的事,也有继承家学的小宗旁支流传下来。
再在新王朝扎下根,繁衍生息,成长为新的参天大树。
如此周而复始。
对于这些家族,钱财土地往往不是最重要的事。
书籍才是他们最紧要的事物。
其中还有许多龟壳玉简竹简,记录上古秘闻,让后辈子弟阅览牢记。
这些秘闻,指不定哪天就用上。
即使身为家主不知,也可以召集族老解释。
在秦川重回陆地神仙境的异象发生时,各家势力都紧急翻阅询问了相关信息,在景阳钟的催促下,并未急着进宫。
但不进也不行。
大梁朝还没彻底交代呢。
而且近些日子来,王朝确实是有点复兴的样子,哪怕只是样子,也能唬唬人,再续个十几二十年。
只是梁帝和秦川的过节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虽然是公事。
但也会成为私仇。
眼下梁帝急着敲响景阳钟,说明他是真的急了。
搁谁谁不急?
一个陆地神仙,行走红尘。又不是邪魔外道,祸害苍生,指不定各家势力为了妥协,就把梁帝卖了。
理学确然提倡君臣大义。
可谁是皇帝,敬重谁。
如果梁帝不是皇帝,那就可以拿来做牺牲了。
届时可以说梁帝是独夫民贼,不能视之为皇帝天子。
这是圣人都赞成的。
朱子都说过,“四海归之,则为天子;天下叛之,则为独夫”。
大家都不认皇帝是皇帝了,那皇帝就是个独夫。
只是众人要齐心协力是很难的,现如今是不排除有这个可能。毕竟梁帝都急了,说明内心肯定有恐惧的。
帝王之威在于不可测。
一旦可测,臣下便不免近之则不逊。
秦川怒斥梁帝那一篇直言天下第一事的文章,和后面的一番话,已经将梁帝的威严神秘面纱掀开。
当初,前前朝某位明皇四十年天子的威权,一朝天下反叛,仓皇出逃,连一个普通士兵都不会那么敬畏他了。
路上,不乏有平素相近的朝臣文武勋贵走到一起,窃窃私语。
他们多是搞清楚了元神地仙是怎么一回事。
对他们这些家族而言,元神地仙实是可以坐看风云起,看着他们一个个家族兴盛衰败,甚至坐看王朝兴亡。
地仙受到的天道约束比鬼仙小许多,而且不容易被书院的浩然正气、圣道意念克制镇压。
何况这位本就是亚圣。
天下最能克制修士的无非是人道气运、圣道光辉。
秦川是人族状元。
还是古今唯一的连中六元,当是时也,怒斥天子,尚不被人道气运折腰,足见人道气运也是认可秦川的行为。
而本身也是圣道威权化身,怎么可能我打我自己。
因此秦川是世间少有没有克星的存在。
即使力量暂时比不得那些资历很深的鬼仙,但没有弱点,潜力无限。即使那些不世出的老怪物都不敢轻易得罪,怕连累后辈。
镇魔司的底牌也不可能用在这位人族红尘仙身上。
他们是镇魔,不是镇仙。
反而还有要求助对方的时候。
真是风水轮流转。
梁帝独夫四十余载,总算遇到真正的克星。
大殿里,众文武百官磨磨蹭蹭来到太和殿,连带两位没有就藩的亲王,只是不见太子。
连三百新科进士都在大殿外候着。
此时风雨消散,明月在天,星光月华下,正大光明殿里里外外更满是灯笼火把,恍如白昼。
梁帝在林公公的搀扶下,出现在玉阶上的龙椅旁,缓缓坐下。
短短时间内,皇帝又老去许多,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不复往日里的意气风发。
不知是装的,还是真如此。反正看着确实可怜。
四十年君臣之情,此时涌上心头。
虽然君臣间充满算计。
可到了眼前,心中仍是戚戚不已。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朝臣们纷纷拜下。
这次晚朝,自是非同寻常。
梁帝缓缓打量一众朝臣,挤出一丝微笑,
“诸位卿家,眼下的事,大家怎么看?”
朝臣们议论纷纷,却不敢真正的出主意。
梁帝见状,心里叹息,若是颜石还在位,必能在此时为他分担,他知道事到如今,不能迟疑,“那就派王夫子去问问那里的意思吧,只要不是太大逆不道的要求,朕这边都可以酌情答应。”
他这是打算真正妥协了。
平生唯一一次。
于是众人称善。
书院的副山长王夫子,王宗之于是请顾亭林去见秦川,问问眼下是什么意思,他心里还是想着大局为重。
顾亭林去了牧场监正院舍,只带回一句话。
王宗之得到后,急着去了彻夜等候消息回音的梁帝和文武百官。
见到王宗之到来,梁帝一夜没合眼的双眸,布满血丝,他想着如果要求太过分,自己也说不得要跟对方拼了。
大梁朝传承近两百年,不是一点底牌都没有。
王宗之缓步走进大殿,先行见礼,“启禀陛下,臣复命而来。”
“有劳王夫子,说吧,他有什么要求。”
王宗之神色有些异样,缓缓开口:“陛下,他就两句话。”
“哪两句?”
王宗之苍劲清越的声音徐徐回荡在大殿里,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