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森、恐怖的气息潮水般从石门内泛出,秦川一阵恍惚。
他出现在了石门之内。
他检查了身上,诛邪笔等器物都不在了,但是青玄剑还在。青玉葫芦也不在。
秦川有些搞不清楚,现在自己是真身到了这里,还是进入上次类似龙君考验的幻境里。因为他察知自身的情况,很是正常。感觉就很真实。
可是他现在唯一拥有的与修行相关的器物只有青玄剑。
难道青玄剑和这个地方有什么联系?
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这里难道真的是石猴拜师的地方?
菩提祖师的道场?
但这里的气息怎么如此阴森恐怖,遍布令人恶心欲吐的尸臭,根本和书中记载的斜月三星洞完全不符。
秦川回首看向石门,陷入幽暗中,模糊不清,幽玄难测。
他再看前方,这里是一处十分残破的洞天,有层层楼阁,进进宫阙,前面有一个很大的瑶台。
每一处都显得残破荒芜,路上还有许多发黑的血迹,以及残缺的肢体,从遗留的破烂服饰可以看出这些尸体身前应该是道士之类……
总之这里以前应该是一个仙家洞天。
多半真的是书中记载的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菩提祖师道场所在。
可为何成了这样阴森恐怖的模样。
秦川试了试没法在这里飞行,只能行走,跳倒是能跳起来,可还是会很快坠落,他一路来到瑶台下。
一路走到,都是残肢断体,没有见到一具完整的尸骸。秦川小心翼翼,以元神之力生出护体罡气罩,附着体表,没有接触任何一具尸体。
虽然看样子,这里已经不知有多少岁月没有人来过,可谁知道里面藏着什么可怖的事物?
比如——魔?
他犹自记得陵州城的那个魔物。
但是这里的气息没有当时陵州城魔物之乱时,那样魔气毕露。从许多迹象来看,这里可能有几千上万年没有人来过,甚至是更悠久的岁月。
但是残缺的尸体,渗透进土地的血液,又很不正常。
因为真过去这么久,这些尸体血液,早就该不存痕迹了。
应该有种神秘诡异的力量,让这些残骸保存了生前的大体特征。
这些血腥邪异的场景里,瑶台是唯一例外的地方。
干净整洁,一尘不染。
使人一见之下,心中尘埃尽去。
“如果这里是菩提祖师的道场,那么瑶台应当是菩提祖师讲道的地方。”秦川心里推断。
他心中思考时,周围的残肢断体涌出阵阵阴森恐怖的黑气。
越来越浓郁。
秦川的护身罡气很快被侵袭。
秦川立时召唤出太阳真火压制这些阴森恐怖的黑气。虽然太阳真火是阴邪鬼物的克星,但这些黑气如潮水般涌出,源源不绝。
太阳真火同样支撑不了多久。
秦川不知道靠自己的元神之力和肉身气血抵抗,会不会受到污染。
这实在不好赌。
“如果我有诛邪笔在手,肯定不会如此被动。”
“但是青玄剑为何能随我进来?”
秦川回忆自己坐定前后发生的一切事,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他心神恍惚间,看到一个女子正朝着自己走来,淡黄宫装,清丽如芙蓉,眼中流出一丝龙君威严。
“龙女,你怎么来了?”
秦川忽地觉得不对。
他差点直接抱过去,心中生出一股子男女情欲。
心神化为一股剑气,有雷音轰鸣,斩掉情欲。
龙女消失。
紧接着有各种各样的人物出现,皆是秦川认识的,熟悉的。秦川心知这些是幻象,可有一些人死去已久,甚至是他前世前前世的知交好友,或者暗恋过,或者本是夫妻……
一个个挚爱亲朋出现,但秦川定睛睁开元神法眼一瞧,哪里是那些人,分明就是地上的残肢断体拼接起来,一个个缓步朝他靠近。
最近的都要贴到他鼻孔。
恶心的气息扑面而至。
“滚开!”
恐怖可怕的气血震开这些靠近的残肢,但抵不住这些玩意太多,而且每一个似有千钧之重,而且根本摔不碎,打不烂。
他召唤出青玄剑,倒是能直接将其洞穿,可如梦幻泡影一样,那些残肢断体很快恢复如初。
即使使出剑光分化的剑术,化成数十上百的剑光,依然无济于事。
反而青玄剑愈发沉重起来。
秦川也感到越来越疲累,这样下去,他迟早累死。
而且肉身迟滞,气血都不纯净了,有阴森之气侵入,使气血驳杂,而且凝滞,生机消退。
他有被同化的征兆。
元神都不复此前的清明。
秦川心一横,跳上瑶台。
他一开始没跳上瑶台,乃是觉得这瑶台干净整洁,反而像是陷阱,逼着他离开这一片阴森恐怖的地方,让他进入瑶台。
眼下实在没其他办法,那些残肢断体无比诡异,且能变幻他的亲朋旧识,谁知道后面会不会幻假成真。
实在太怪异了。
秦川不打算继续赌下去。
瑶台是不是陷阱他不清楚,可继续呆在下面,指定没好处。
他以肉身之力奋力一跃,跳得很高,但是到了一定高度,立时有一股下坠力道急速拉扯他,往瑶台坠落。
下坠的过程中,秦川发现自己的形貌有些变化,长了胡子,青玄剑变作一个拂尘落在手中,自己的衣服变成了道服。
电光石火间,他只能察知这些。
下坠之力极为强大。
秦川足尖先落到瑶台上,然后使出平生最顶尖的功夫,将下坠之力,用落地生根的办法,尽数卸落进瑶台里。
随即瑶台生出颤音,似晨钟暮鼓般,玄妙幽深,发人深省。
他像是一种本能般挥动拂尘,只见瑶台上生出一朵朵青花来,随风摇曳,清香阵阵,一时间将法台化为神仙道场。
他再看下面,哪里还有残肢断体,分明是三十个仙家修道之人,分列在台下侍立。
足尖点动瑶台生出的颤音,如同上课的钟声一样。
这些风貌非凡的弟子们,纷纷见礼,
“拜见祖师。”
秦川心中一震。
“什么鬼?”
以他元神法眼,刚才可以在下面看穿幻象,不受迷惑。可现在无论他怎么看,这些家伙都是活生生的仙家修士,一派仙风,个个道骨。
根本不是假货。
要么已经以假乱真到,他根本分不清了。
无论是哪种,都透着一股子邪性和诡异。
他怎么能成菩提祖师?
不能因为他抄了西游记就成了菩提祖师。
菩提祖师可是要收猴子为徒,传八九玄功,地煞七十二般变化的!
不对,他难道就不会八九玄功么?
他难道就没元神正道的法门吗?
艹!
秦川细思下来,突然有种难以言喻的复杂心绪滋生。
他面色波澜不兴,心中澎湃起伏。
这里到底是真的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还是类似龙君考验的幻境?他立刻下了瑶台,谁知这一念起,身体根本不听使唤。
是了,他现在是菩提祖师的样貌打扮。
这身体难不成已经不是他自己的?
他站在这台上,扮成菩提祖师,难道就要唱一出戏?
唱不完,不许下去?
秦川记得魏良野说过一件事,他曾去崂山太清宫,扮演过太上老子在楼观留下道德五千言的戏。
他当时就觉得颇有蹊跷。
难不成他眼下也类似魏良野,被人请来演戏。
可这戏又是哪一出?
猴子登山拜师的那一出吗?
他思忖间,一个猢狲在一个英姿不凡的仙童引导下,走到瑶台下面。
猢狲一见,倒身下拜,磕头不计其数,口中只道:“师父!师父!我弟子志心朝礼!志心朝礼!”
秦川心中悸动不已。
要说这猴子,也是他在现代时,童年的偶像。
但是突然在这般场景相遇,不免有些诡异恐怖,令他惊悚。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现今实在明白叶公好龙是什么意思了。
秦川冥冥中得到一种警示,上了台,就得把戏演完,如果演不完,必有大祸临头。
元始、太上,你们还不出来?
秦川心里观想元始道相,可平时轻易能观想出的元始道相,此刻居然观想不出,似被一股神秘力量阻断。
他又察看太极符印。
太极符印倒是存在,但死寂沉沉,丝毫没有反应。
但秦川感觉它是一点都不想管这里的事。
元始道相也是故意不出来的?
秦川才不信这个地方,能阻断他对元始道相的感应。
当初太极符印追溯他生生世世之时,元始道相可是直接出现在他记忆的源头。
眼下太极符印在,元始道相却不出来。
难不成这个地方,他要唱的戏,根本和元始有关系?
八九玄功,千变万化,玉虚元神法门?
他突然意识到,难道是元始要他收猴子为徒?
玉虚门下,本就有个杨戬,本事和猴子一般无二。
“我写西游,让我化身菩提祖师,收猴子为徒,我要是再写封神,难不成还得让我传杨戬玉虚道法不成?”
秦川心里一阵古怪。
但这戏看来不唱不行。
否则他是出不了这个鬼地方,还可能另有大祸。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年我若为元始……
打住。
秦川心念电闪过去,对着猴子道:“你这猢狲,怎么胡乱认起师父来?且说说伱的来历,若非善类,仔细你的猴皮。”
秦川干脆自由发挥起来。
他也想趁机试试这场戏的尺度在哪里。
演员临场加戏,改戏是很正常的事。
总不能一点自主权都没有。
秦川话一出口,果然没感受到什么警告之意,心里踏实起来。看来他只要完成收猴子为徒的主线即可,至于台词,大差不差就行。
改编不是胡编,戏说不是瞎说。
还好他不是大话西游的菩提祖师。
猴子立刻回道:“启禀老神仙,弟子是东海傲来国花果山人士,出海修行访道有些年头,在山下听闻一个樵夫大哥说这里是灵台方寸山,山上有个老神仙,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弟子上得山来,正是想学个长生不老的本事。还请老神仙可怜则个。”
秦川道:“我瞧你这猴里猴气,也不像是个人,如何敢称什么花果山人士?且那东海离这何止万里,你一个猢狲,如何漂洋过海而来,莫不是什么山精野怪,想要来我这骗取仙法,出去害人?”
猴子道:“弟子是个正经的求道之士,绝不敢胡作非为。自出花果山,漂洋过海而来,有十数个年头,方才访到此处。”
秦川道:“那你也不是人。”
猴子道:“弟子走访各地,也知人有好坏之分,若是灵智已开,扶危济困,伸张正义,即使猴相,那也是好人。若是杀人放火、恶贯满盈,即使生个人样,那也是豺狼虎豹。”
秦川道:“瞧你也有一身清气,却是不像作恶的妖怪,那此言便依着你。只是你要求长生,这里却来错了地方。”
他这句话一出,没感觉到有警告之意,心中对尺度的拿捏,愈发清晰起来。
因为秦川知道这场戏真照常演下去,难度极大。
他只会八九玄功的开窍篇,后面血肉衍生、千变万化的内容,根本就不知道,如何传给猴子?
若是没得传,戏岂不是穿帮了?
如果能让猴子自行离去,说不得还能拖一拖时间,让他想想办法。而且这也可以用来解释为考验猴子道心是否虔诚。
真是个求道人,哪那么容易打发走?
既然演了这场戏,他多少得争取一些主动权,否则以后还有这类事出现,岂不是一直照本宣科,浑如木偶?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毕竟他也不清楚,依样画葫芦,最后会是什么样子,说不得照本宣科下去,反倒是有某种害处。
譬如失掉自我?
成为养的鱼?
总之,到了这地方,他就当法无禁止即可为来做。
他几世经历凶险,不计其数,深知有些事,越是谨小慎微,越可能带来坏的结果。
眼下他不断试探尺度,就能有更大的弹性空间,甚至为自己谋取到机缘。
若是处处不敢越雷池一步,最终结局无非是画地为牢,困死自己。
他反正没得到警告,就说明自己的尺度还在这里的规则许可范围。
猴子道:“敢问老神仙,此言如何开释?”
秦川道:“世间长生之法不外乎三种,一等是吃仙果仙丹,二等是上天封神,三等才是求仙访道。”
“老神仙,这如何才能吃到仙果仙丹?”
秦川笑道:“办法也不少,其一得王母邀请去参加蟠桃大会,那里仙桃,人吃了成仙得道,与天地齐寿,日月同辉;或者那西牛贺洲五庄观有个镇元大仙,养了一株人参果树,乃是开天辟地诞生的灵根,结了果子,闻一闻活三百六十岁,吃一个活四万七千年。”
猴子苦着脸道:“这办法弟子现在没本事用上。”
它是个有自知之明的。
秦川微微一笑,说道:“那就上天封神,终日里,听从天庭号令,做个泥塑木偶,倒也可得个长生。”
猴子忙道:“弟子是个不定性的,受不得这差役之苦,活成这般,还有什么趣味。”
秦川道:“那就修持仙道,一世不成,再修一世,若是半途上遇上邪魔外道,受了炼魂之苦,便永劫沉沦,不得解脱。”
猴子道:“老神仙,弟子就选这个,就选这个,还请指点明路。”
秦川微微一奇:“怎地,你不怕受苦受难了?”
猴子道:“老神仙说吃果子仙丹的,弟子也在红尘走过几遭,知道那是能吃的用不上,想吃的,吃不着。哪里有弟子的份。至于上天封神,无非当个泥塑木偶,没了自我,那长生还有何趣味?
独独老神仙说修持仙道,确实是一条路,虽然听着受苦受难,但总是个机会。弟子出来,不怕吃苦,就怕没这个机会。还请老神仙开恩,传授弟子修持仙道之法。”
秦川道:“我不是说过,长生之法,要到别处去。”
猴子道:“弟子去了许多地方,都不见得有老神仙这般修行,弟子不走了,再也不走了,就拜老神仙为师。还请师父垂怜,授弟子长生之法。”
它却是个机警的,知道秦川三言两语恐吓,像是要吓走它。
其中难道不是试它诚心若何?
如此,猴子哪里肯走,只在那里磕头不止。
瑶台下那些仙家弟子们也劝道,请祖师怜这猴儿诚心,收他为徒。
可是在秦川看来,这些弟子一个个仿佛面露不善,他不收是不行了。
秦川戏演足了,收到警告,算是摸清尺度,无论如何都得收猴子当弟子了。他记得猴子入山七年,吃了七回后山成熟的桃子,砍柴挑水,做了许多粗活,才受菩提祖师传授长生法门。
也罢,收了猴子,他还有七年。
只是这地方呆上七年,不知外面是什么变化?
秦川心里有些忧心,希望这里的时间和外面不一样。
但如今担心也没有用。
他得趁这段时间,弄出八九玄功后面的内容。
七年,时间是紧了一些。
可他觉醒以来,不到四年,就有了如今的成就。七年时间,他悟出八九玄功后面的修炼内容,不是完全没可能的事。
于是秦川照旧收了猴子为弟子,取名孙悟空。
孙悟空得了姓名,怡然踊跃,对秦川作礼敬谢。自此入了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秦川命众弟子教他洒扫应对,进退周旋之节。众仙奉行而出。
悟空到门外,又拜了大众师兄,就于廊庑(lángwǔ)之间,安排寝处。次早,与众师兄学言语礼貌,讲经论道,习字焚香,每日如此。闲时即扫地锄园,养花修树,寻柴燃火,挑水运浆。凡所用之物,无一不备。
秦川趁着这段时间,却是进了这片洞天的藏经阁。
他来时见得楼阁荒芜,宫阙污秽,但一一记住地形样貌。
知道藏经阁在何处。
那藏经阁颇多禁法,却没有对他形成任何阻碍。
秦川上了禁法最严,亦是最高的一层。
“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一百零八法,尽数封存于此。”
秦川见到门口封条,推开门户。
进入阁中。
一百零八法,正合天罡地煞之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