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若有些意外,蹙眉说:“哦,你说那天啊,那个……”
“顾医生!”
顾若正想说话,后面有个护士急匆匆跑来,拉住他就说:“快,出事了!”
她二话不说拖着顾若就往回走,一面又问:“打你电话你怎么都不接呢!”
顾若跟着她走了,我听他隐约在说:“之前手术,手机没带……”
我跟季少一对视一眼,忙跟着去了。
小眠的监护病房外,霍家的人全都围着。
季少一悄悄拉了季文华到一边问了才知道,不知道是谁不小心碰松了呼吸器上的一根导管,现在心电监护仪上所有的数据都很不乐观。
不止顾若,整个医疗团队都给找来了。
南宫玥都吓哭了,霍正南正扶着她安慰着。
我徐徐握紧了季少一的手,他的脸色铁青,也明白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在这里说霍亦沉失踪的事!
我更是紧张得不行,整个人都直冒汗。
手术都成功了,小眠绝对不能再出事的!
要不然霍亦沉回来知道了该有多伤心!
我虽然不是医生,但季文华说过,小眠之前接受过一次心脏移植失败了!
这次如果再出事,估计都不会有下一次了!
这一场抢救一直持续了两小时。
最后,情况终于稳定了。
霍正南下了严令监护病房绝不能空人,至少必须有一名医生守着。
我和季少一忙着送了霍亦沉的外公外婆先回去休息,再回来就没见着顾若。
护士从监护病房出来,皱眉说:“顾医生呀,连续那么久的手术,刚才又抢救了两小时,他还能自己走着出监护病房都很厉害了,这会儿估计在哪儿睡觉吧。”
我朝季少一看了眼。
我们都快忘了,医生也是凡人,我在外面等了一夜都觉得很累,何况是那么高强度在手术室内的顾若。
“睡会儿吧。”季少一拉住我上了车。
“你呢?”我皱眉问着他,他也是一脸倦意。
“我也在车内睡会儿。”他将椅背调下,躺了上去。
我迟疑了下,什么都没有再说,在后座上躺下了。
车内安静非常,渐渐听得季少一的呼吸声均匀了。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睡着了,我满脑子全是霍亦沉……
恍惚中,似乎眼前的一切都明亮了起来。
我看见霍正南那架私人飞机奢华的内饰,看见霍亦沉端着酒杯含笑轻靠在窗边的样子。
空姐微笑走到他身边,小声说:“霍先生,还有一小时就降落了。”
一小时……
对,霍亦沉马上就回来了,马上!
这时,霍亦沉的手机突然想起来。
铃声很奇怪,就像是……像是救护车的声音!
我猛地惊醒过来,发现自己仍睡在车子后座上,外面正传来救护车呼叫的声音。
我这才发现驾驶座上空空如也,驾驶室的门开着,季少一站在外面听电话。
我忙推开车门,恰逢季少一转过身来。
他看见我,分明一愣。
只是一刹那的时间,我看见从他眼底滑过的一抹黯淡。
夹杂着害怕与悲伤。
“……阿一。”
我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
季少一略垂下眼睑瞥了眼手中的手机,他终于迈步朝我走来。
我一只脚踏在车外,一脚还踩在车内,此刻却一动也动不了了。
“美国方面证实,舅舅的飞机在夏威夷海域……坠海了。”
…………
接到南宫江临已经是两天后了。
我呆呆站在国际到达的地方,整个人都是懵的,眼睛肿得几乎看不清楚出来的人。
霍亦沉的飞机坠海了,据说搜救队已经打捞了好几天,连尸首都不可能找到……
南宫江临拖着行李出来,几天不见,他仿佛一下子苍老很多。
从来严肃喜欢冷着脸的南宫江临,这一次却不合时宜架着副墨镜。
我和季少一都知道,这不过是他想要掩饰悲伤的一种方式罢了。
“大小姐……还好吗?”一直到坐进车内,南宫江临才开口问了这样一句。
季少一沉着脸说:“不太好。”
霍亦沉的飞机坠海的消息传来后,南宫玥和霍正南一直在医院没有回过家,我没有见过他们,但也听说二老的情绪很不好,季文华夫妇一直在医院陪着。
一路去医院,我都低着头不敢去看南宫江临的脸。
所有人都沉默了一路。
…………
医院里,南宫江临见到南宫眠的第一面就“扑通”跪下了。
他狠狠扇了自己两个耳光,大哭道:“对不起大小姐!我应该打听清楚,不应该让先生冒险回国的!是我的
错!是我没有尽到照顾好先生的责任!”
南宫玥伸手想要扶南宫江临起来,却突然抑制不住哭得不能自已。
所有人都在哭,隐忍的,放肆的……
我待不下去了,转身跑了出去。
“小止。”
季少一跟了出来。
我转身就扑进了他怀里,他顺势将我紧紧抱住。
“阿一,我想回江城去!”
季少一蹙眉低头看着我,他的眼睛很红,半晌,才说:“但舅舅的葬礼……”
“他都食言不来参加我们的婚礼了,我不想参加他的葬礼!”我急着打断了季少一的话。
他一噎,再说不出话来。
我推开他,颔首执意说:“你和爸他们留下来,我要回江城去!”
我一定要回去!
绝对不会参加霍亦沉的葬礼!
因为我不信他已经死了,我不信!
一天没有找到他的尸首,我一天都不会信的!
季少一明白我心中所想,他叹了口气说:“小止,飞机坠海……很难找到遗体,你别自欺欺人。”
“我要回江城去。”我执拗地说。
这不是自欺欺人,这是我心中最后的一丝希望!
季少一最终没有强求。
霍亦沉葬礼前一天,我买票独自回江城。
是南宫江临送我去的机场。
我原本以为他会责怪我不去送霍亦沉最后一程,但他什么都没有说。
我走进了出境门口,突然又折回,叫住要离去的南宫江临:“临叔!”
他的脚步一滞,回头看向我。
这一刻,我的眼泪瞬间就模糊了视野,却还是要问他:“他最后有说什么吗?有没有话对我说的?”
南宫江临愣了下,却摇头说:“没有,先生什么都没有说。”
没有吗……
南宫江临干脆转过身来,走到我面前,说:“先生给大小姐留下信并不是因为他会怕自己由意外,他一定是以为天气没有那么恶劣才走的,他不会拿机组人员的性命开玩笑。”
我哽咽点头。
南宫江临继续说:“我说真的!先生给大小姐的信不是他走之前写的,我也是大小姐看了以后才知道,这封信,他写了好多年,一直都待在身边。”
我惊讶了。
他叹了口气:“小眠小姐出事后,先生觉得大小姐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心里一定对他有所责怪,但一边是女儿一边是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先生在信中说,不告诉大小姐他生病的事,是怕她担心,也是他对自己的惩罚,与任何人都无关。”
我点头,一直点头,眼泪却怎么也擦不掉了。
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我,霍亦沉的事是个意外,他并不是意识到了什么想要去死。
后来在飞机上,一闭眼梦见的全是他。
有一件事我始终想不明白,霍亦沉为什么不让南宫江临和他一起回来?
但这些如今来说,已经都不重要了……
…………
落地,随着人流走出去,一眼就看见站在外面等我的楼霆东。
他很顺然忙我提了行李。
直到上车,楼霆东也没有主动问我什么。
车子上了机场高速,他才说了句:“少一回来前,先去我那住吧。”
我应了。
这一夜,怎么也睡不着。
我悄悄从酒柜里找了红酒出来,满满喝了两杯,这才迷迷糊糊地睡了。
第二天很早就醒了,这才有些后悔,我应该多喝几杯,今天这一天直接醉死过去。
“凌止。”楼霆东敲了门进来。
我坐起来,揉了揉头发,勉强一笑:“我都没收拾,可丑了。”
楼霆东蹙眉坐下,递给我一杯热的玉米汁,开口说:“少一给我打过电话了,那时你还没醒。凌止,你不应该回来的,不应该逃避……”
“哥!”我一紧张,差点把玉米汁都洒了。
但我就是不想他说出那些我不想听的话来!
我没有逃避,我就是不信!
“小心。”楼霆东眼疾手快将玉米汁接过去,放在床头柜上,又问我,“烫到了吗?”
我摇头。
他的眸华清明,直接说:“其实第一次你告诉我联系不上霍先生私人飞机时,我就想到了这最坏的境地,我知道你不愿承认,但这就是事实,你逃避也没用!”
“哥,你别说了!”我愤怒吼着。
他却还要说:“一架飞机正常情况下怎么可能突然失踪?你也不是傻子,我可以闭嘴,但我就算闭嘴,事实还是摆在那里!其实这对霍先生来说也许不算最差的结果,他的病你也是知道的!”
我捂住眼睛忍不住就哭了:“他的病是有希望能治好的!容医生都说了!”
我和季少一都很想知道当天霍亦沉和容也谈了什么,但现在看来,一切都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