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许禾子是因为季少一在哭,却原来是因为我……
比起失去孩子的痛,我的内心还是庆幸的。
至少季少一是真的没事。
那就好,那就好……
许禾子的声音都哭哑了,看来是一直都在病房外。
我相信她不是故意的,再说,孩子的事……
她算是帮我做了最难的抉择。
也许某种程度上来说,我还得谢谢她。
许禾子见我不说话,有些怕了:“凌止你别不说话,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是怕我哥出事我才一路追来!我当时……我当时所有的注意力都看着我哥!,所以才没有看见你!”
秦默川有些愤怒将她从我床边拎起来,生气说:“你撞了人你还有理了?还想让凌止帮你隐瞒?别天真,我们要告你!”
许禾子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默川。”我叫住了他,冲他摇了摇头。
“凌止,都这个时候了你还……”
“这是我的事,你和梁医生先出去吧。”我打断了秦默川的话。
秦默川很是不快。
梁骁阻止了还想说话的他,两个人终于出去了。
门关了。
我这才问许禾子:“你哥伤得怎么样?”
许禾子擦了擦眼泪,开口说:“幸好我的车头顶住了那辆货车,我哥才没出大事,不过他的腰伤得有些严重,医生说要卧床静养。要不然,他肯定是要来看你的!”
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我心里有那么一丝高兴,同时也彻底松了口气,人没事就好。
许禾子又说:“只是李家的人太咄咄逼人,非说要告我哥故意伤害!”
“李慎之说的?”
许禾子点头说:“舅妈说,他们其实就想趁机捞点好处!”
我冷笑一声:“他捞不到的,这件事我会处理,你放心。”
“真的?”许禾子的脸上难得有了笑容,她靠过来,拉住我的手说,“我就说你妈妈现在是李家的人,这件事肯定能好好解决,不用走司法途径的!”
我默然说不出话来。
李慎之会因为叶薇是他太太就对季少一网开一面吗?许禾子还是太天真了。
不过中间很多事,我也没必要和许禾子解释。
她突然沉默了半晌,才又说:“那时候我在霍宅说的那些话你别在意了,我当时是气昏了,可是后来想想,感情的事,一定没有那么简单的,那个曾黎黎也不是好鸟,说的话不能全信。”
那件事,我更不能解释了。
“凌止,真的对不起,你可以打我骂我,是我对不起你。”许禾子又低下头道歉了。
我将手从她掌心抽了出来,低下头说:“没事。”
“那……你会答应我,不告诉我哥吗?”她问得小心翼翼。
我迟疑了下,点点头:“我答应你。”
我迟早是要打掉孩子的,许禾子只是刚巧赶上了,这个锅,让她背的确委屈。
许禾子终于松了口气:“凌止,谢谢,真的谢谢你!”
我身体很不舒服,又得知季少一没事,倦得只想睡。
许禾子大约也看出来了,她忙识趣地说::“哦,那个……我舅妈说下午就帮我哥办转院,我还是过去看看吧。”
我点点头。
许禾子走到门口,又回头看我:“你有什么需要你就给我打电话。”
我勉强一笑。
许禾子出去了。
我松了口气,闭上眼睛几秒,突然又睁开。
这才发现这里应该还是叶薇他们社区的私人医院。
秦默川和梁骁很快进来了。
秦默川不满地说:“凌止,咱们转院吧,别在这里。”
“不用了。”我叹了口气,李念深的病还需要治疗,我没必要转来转去。
梁骁过来,开口说:“放心吧,霍先生在医疗系统还是很有声望的,我已经放话出去了,就算留在这里,他们也不敢对你怎么样。”
我说了句“谢谢”。
梁骁又说:“上次把你强行拉来医院的医生已经被医院除名了。”
我听后觉得有些讽刺。
当初也是因为李慎之有钱,他们才敢那么对我,现在因为霍亦沉在医药界的地位,他们又转了风向。
我抬眸看向梁骁,犹豫着问他:“霍先生那边……”
“我没说。”不等我问完,梁骁就直接说,“出这么大的事,我怕他担心。”
我又说了句“谢谢”。
梁骁点头说:“放心,华绍医院那边我交接好了,直到你出院,我会一直留在这里。你别急着谢我,算是我瞒着霍先生的补偿吧,绝不会再让别人伤害你了。”
我感动得眼睛有些酸。
秦默川忙凑过来说:“还有我,凌止,我也会保护你!”
我笑了笑,突然又想起什么,示意他靠近了些,这才压低声音问他:“你叫垚哥他们来救我,是不是暴露自己了?”
秦默川先是一愣,随即笑着说:“哪能?他们救下你后,把车停在路边先走,我去接的你,不用担心我。”
 我放了心,还是忍不住要说:“以后别再找他们了,毕竟跟道上的人还是不要牵扯不清的好。”
秦默川应了。
梁骁过来说:“行了,别说那么多,让她休息吧。”
我看了看床边的两个人,终于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睡得很沉,却很难过。
一直一直不断地做着梦。
梦里,那个离开我的孩子回来了。
那个稚嫩的声音问我为什么没有好好保护他,为什么我不爱他……
我一个都答不上来。
我是哭着醒来的,才发现半个枕头都湿了。
叶薇坐在床边,拿着纸巾正替我擦着眼泪,见我突然醒来,她显然吃了一惊。
此刻的病房里,只有我与她两个人。
“醒了?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叶薇忙站起来,拿了保温杯过来,说,“我让李妈给你炖了汤,先喝点吧。”
我原本是想要拒绝的,可是她的动作很快,马上就将汤送到了我的面前。
叶薇低头吹凉了勺子里的汤,小心递到我的唇边:“喝一点吧。”
她的眼底很温柔。
是我从小到大从未感受过的母爱的味道。
曾经看着南夫人那样对南瑞婷,我曾有过的羡慕,现在在叶薇这里竟然也感受到了。
我忘了拒绝,哽咽地张口喝了。
叶薇一口一口喂我。
是妈妈照顾女儿的样子。
我以前总觉得她不喜欢我,甚至是讨厌我的。
这一刻,也是第一次,我觉得她真的是我妈妈,她也是爱我的。
直到喝完汤,二人都无话。
但这种感觉,我很喜欢。
最后,叶薇转身抽了纸巾想要帮我擦拭嘴角。
我自己接了纸巾擦了擦,深吸了口气看着她,问:“如果不是因为我配型成功了,您还会这样照顾我吗?”
叶薇一愣,突然捂住脸就哽咽地哭了。
“对不起,凌止,一直都是妈对不起你!”
我愣愣看着她哭,任凭眼泪流下,我再没有去擦,漠然道:“听说李慎之想要告季少一。”
叶薇哭着抬眸看着我。
我直接说:“告诉他,想我捐骨髓,这件事以后闭口别提。”
叶薇愣了两秒,连连点头:“好,这个他一定会答应的,一定会的。”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了争吵的声音。
接着,病房门被推开了,季夫人先走了进来。
我浑身一阵紧绷,几乎是本能撑着坐了起来。
许禾子推着季少一的轮椅跟着进来,梁骁和秦默川原本是想要拦住的。
我攥紧了床单,以为他们已经转院走了,却没想到……
季少一的脸色很难看,目光由始至终都落在我的身上。
浑身上下,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我知道他肯定是知道我怀孕的事了,一定在怪我。
季夫人回头看了许禾子一眼,开口说:“禾子,你先去外面等我们。”
“可是舅妈……”
“听话。”季夫人冷着脸说。
许禾子无奈,很不情愿出去了。
我知道她什么意思,有些事,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
我朝正要走来的秦默川说:“默川,你和梁医生也出去吧。”
“不行!”秦默川果断拒绝了。
我直接说:“放心吧,没事,再说,我妈在呢。”我朝叶薇看了一眼。
叶薇很是惊讶。
季夫人想要瞒着的,无非是那桩丑事,但叶薇也是当事人,我觉得她也有必要听一听到底这些年最对不起我的是什么!
梁骁拉着秦默川出去了,顺便带上了门。
我看见门外的身影,知道他们没有走远。
我有些不敢去看季少一的眼睛,因为手表表带断裂的缘故,此刻我手腕的伤痕正明明白白爬在那里。
我伸手挡住了,连声音都下意识轻了些:“听说,你要转院了?”
季少一仍是盯住我看,我被他看得有些心慌。
良久,他的轮椅才徐徐近了。
他的话冷若冰窖:“孩子……是你自己不要的?”
第一个问题,就噎得我说不出话来。
他盯住我片刻,突然冷笑着:“他们都说你不想留下孩子的时候我都不信,连瑞婷也说你不想要,我还是不信!沈凌止,你……很好!”
他将膝盖上的一张纸揉成团,狠狠砸在了我的脸上。
很疼。
他别开脸,看都不愿再看我,只叫了一声“妈”。
季夫人把许禾子叫进来推季少一出去。
叶薇捡起床上的纸团打开,震惊看向我:“这是……”
季少一砸在我脸上的是一份人流同意书,下面清清楚楚有我的签字。
呵,季夫人把我的意外流产,堂而皇之做成了主动堕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