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三年,六月二十九日,清晨。
襄阳城内的动乱也已经平息,城墙之上属于明军的红旗已经是被尽数拔下,换上了属于张献忠的蓝旗。
襄王府中殿,张献忠穿着一身深青色的窄袖贴里,懒洋洋的靠坐在王座之上。
殿宇之中,一众顶盔贯甲,罩袍束带的军兵各自按刀而立。
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四人立于左首。
徐以显、潘独鳌两人则是立于右首。
而在大殿的中央,一名身穿着赤袍,须发皆白的老者此时正被跪在地上,但是即便如此,他的脸上却是没有半分的惧色。
“驴球子,好歹人家也是堂堂王爷,怎么能够这样折辱,给咱放开他。”
张献忠坐在王座之上,看着跪在地上的老者,笑眯眯的说道。
“襄王殿下受惊了,咱手底下的人不懂礼数,都是大老粗,还请原谅啊。”
那名被按跪在地上的老者,正是如今已经年近七旬的襄王朱翊铭。
朱翊铭从地上缓缓的站了起来,他身上的衣袍还算整齐。
昨夜动荡之时,府内的卫兵第一时间前来保护他,他也得以穿好了衣冠。
只不过后面还是没有能够逃掉,他想要从北城出城,但是流寇却是早有埋伏,他们的队伍刚行到一半便被埋伏在街坊周围的流寇所截。
护卫着朱翊铭的卫兵死了个七七八八,尽皆逃散,朱翊铭自然也是被抓。
朱翊铭正了正衣冠,目视着坐在上首的张献忠,神色却是没有多少的波动,淡然道。
“自古成王败寇,张将军此番攻占襄阳,定然不会放过我这个藩王,又何必假惺惺的如此作态?”
朱翊铭见过了太多事情,他活得已经很久了。
将近古稀之年,历经长久的动荡,眼睁睁的见着国势的起伏。
正是因为如此,朱翊铭很清楚,张献忠绝无可能他留下活路。
洛阳被攻陷之后,万民军将福王一脉几乎赶尽杀绝,大半个洛阳几乎被其付之一炬。
而李岩还在民间富有仁名。
张献忠在民间以残暴筑称,无论是对敌人,还是对自己人,张献忠都狠辣无比。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放过他这样的一个藩王。
朱翊铭很清楚自己已经是必死无疑。
福王的死难,为多人所不耻,因为他在死前,苦苦哀求李岩能够绕起一名,毫无半点朱家人的骨气。
朱翊铭不愿意在史书上留下和福王同样的名声。
懦夫孬种,不是他们朱家的儿郎!
朱翊铭目光决绝,面色冷冽,只求速死。
见到朱翊铭如此的请求,张献忠也是不由自主的收敛住了脸上的笑意。
张献忠本来是想要折辱一下这位年近七十的藩王,以此来消自己积压在心头的恶气。
但是在看到朱翊铭不仅没有求饶,相反仍然保持着气度,不知道为何,心中也没有了折辱的心思。
“取酒来。”
张献忠缓缓的站起了身来,向着左右吩咐了一声。
左右的侍从领了命令,很快便为张献忠端来了酒壶和酒杯。
“你是个汉子,和那个怂蛋子福王不一样,咱欣赏你。”
张献忠走到朱翊铭的近前,而后从侍从手托的托盘之中取过一杯酒,对着朱翊铭说道。
“不过咱肯定不能饶了你的命。”
“你们这些藩王都是朝廷的米虫,每年朝廷花费那么多的粮米金银养你们,我们这些百姓却是连饭都吃不饱,你们享福享了那么久,也该是到还的时候了。”
朱翊铭目视着张献忠,神色仍旧如常。
张献忠又拿起了另外一杯酒,递向朱翊铭。
朱翊铭迟疑了些许的时间,不过在最后还是接过了张献忠递来的酒杯。
“王爷不要怪我,杨嗣昌逼的咱实在是太狠了,咱想要砍了那杨嗣昌的脑袋,但是杨嗣昌现在还在四川,他麾下的兵将太多,咱实在也没有这个本事打赢他。”
“但是如果王爷死了,杨嗣昌定然是活不了了,咱杀王爷,是想要借王爷的头来杀杨嗣昌,王爷喝了这一杯酒,就上路吧。”
张献忠一口饮下了杯中的酒水,面对着朱翊铭,缓缓道。
朝廷内部的事情,张献忠清楚。
在朝廷的内部,张献忠有着自己的消息渠道。
昔日能够顺利的完成招抚,其中也有这方面的努力。
张献忠很清楚如今杨嗣昌所遇到的问题。
洛阳的沦陷,福王的身死,河南的动荡,给杨嗣昌带来了巨大的困难。
朝廷之上议论汹汹,皆是言说杨嗣昌坐失亲藩,久战无功的罪过,要让其论罪下狱。
如果不是当今的天子,崇祯力排众议,一直死保着杨嗣昌。
只怕杨嗣昌早已经是进了天牢里面,被朝廷的大法给拿下。
杨嗣昌如今的处境极为糟糕,只要这个时候,有人再在其上添上一把火,便可以让杨嗣昌彻底掉入万劫不复之地。
如果这个时候,再死一位藩王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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