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春暖花开,积雪消融,京师正慢慢的从冬眠中醒来。
运河已经化开了许多,但是京师却没有再恢复到往日的喧嚣和繁茂。
曾经寸土寸金的运河两岸,商铺竟有半数以上都没有开门营业。
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街巷之上如今也是少有人气。
因为建奴的入寇,数月以来不断的烧杀抢掠,整个北直隶已经是残破的不成摸样。
为了逃避战乱的难民饥民都汇聚到了京师的四野,人数如今已经达近二十万的。
“大捷,大捷,青山关大捷,斩首奴贼千级!!!”
“大捷,大捷,青山关大捷,阵斩满洲正黄旗固山额真谭泰,并斩其以下将校三十七人!”
“大捷,青山关大捷!!!”
一声声捷报的通传声从外之内,从城郊一路传入城中,搅碎了京师街头的宁静。
急促的马蹄声恍若潮水一般响亮,惊扰了躲避在屋舍之下正在休憩的百姓。
“大捷,大捷……”
一声声大捷入耳。
所有的人都愣愣的呆在原地,愣愣的看着从街道之上飞驰而过的骑士。
“青山关大捷!”
报捷的声音伴随着凛冽的寒风传入街头巷尾城池内外每一个人耳中。
城上城下,一众驻守在城门的军将皆是转头向着那些报捷的骑士看去,向着那飞驰入内的塘马看去。
城郊四野,残破的棚户之中,无数的饥民靠坐在棚户之中,他们的双目无神,直勾勾的看着远方,彷佛一切都与他们无关。
街头巷尾,一众百姓皆是神色迷茫,传来的捷报让他们感到困惑。
那一声声的报捷的声音,明明是就在咫尺响起,但却又遥远的像是就在天边回荡一般,让人总有一种不真切的虚晃感。
原本略显嘈杂的街道,一瞬间变得冷清了下来。
一切的人声马声各式的声音,彷佛都在此刻消失一空。
有人迷迷糊糊站起身来,想要听的更清楚一些。
有人下意识的跟着报捷的骑士跌跌撞撞的跑着。
还有人拉着周围的人,想要确认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话语。
挥舞着令旗报捷的骑士一路疾驰,通过了经过了京师的城门,走过了京师的街巷,趟过了京师的大道,最终汇聚到了京师中央,那座最高最大最广的建筑之前——紫禁城!
在那些骑士的身后,无一例外都跟满了大量的行人,他们所有的人都被拦在紫禁城之外。
守卫着宫城的禁卫拦住了所有想要上前的人。
被拦在界外的一众百姓,有穿着绫罗绸缎的达官贵人,有穿着布衣短打的平头百姓,甚至还有着衣衫褴褛的贫民小厮。
他们所有的人目光都跟随着那报捷的文书,一路向着宫城深处而去——望眼欲穿……
捷报最终穿过了道道宫门,层层宫禁一路直达文渊阁。
捷报传入文渊阁内的刹那之间,整个文渊阁内皆是一片寂寥无声。
身处阁中的杨嗣昌和薛国观两人将捷报翻来覆去了看了整整九遍,反复确认了整整九遍。
逐字逐句的看,逐字逐字的读,甚至还确认了捷报上的印信真伪。
最终杨嗣昌缓缓的合上了捷报,捷报便离开了文渊阁,一路直达乾清宫的西暖阁。
乾清宫西暖阁内,崇祯头戴着翼善冠,身穿着绣着金色的盘龙纹饰的赤色盘领窄袖袍。
这位二十八岁,便已经登基为帝十二年的天子,此时正在暖阁之中认真的批阅着奏折。
建奴入寇,荼毒万里之地。
整个北直隶和大半个山东都受到了兵祸的影响。
百姓流离失所,以至于流民遍地,朝不保夕,饥饿难耐,摆在桌面之上的奏疏多是请求朝廷发粮以赈灾,求银以重建。
坐在书桌之前批阅奏疏的崇祯面色苍白,他的身躯单薄,并不厚重,甚至撑不起穿着的龙袍,眼眸的深处是一股从心底散发而出的疲倦。
崇祯缓缓的放下了手中的毛笔,桌面之上所有的请求,他都没有办法去处理。
都说天子富有四海,但是他这个大明的天子,却是却是为这黄白之物所累,为这黄白之物所困。
内帑之中银钱寥寥,户部常年空空如也,早已经寅吃卯粮。
从上任起始后不久,他签下最多便是那一道又一道加税增税的诏书。
他并非不知道这是在拆东墙补西墙,他也并非是不知道这是在饮鸩止渴。
但是就算是知道又如何……
崇祯环视着空荡荡的暖阁,无声的长叹了一声。
现如今已经是他登基的第十二个年头了,早已经不再是那个对于一切都懵懂无知的少年天子。
他明白了很多的事情。
但是现在明白,很多事情却都已经是晚了。
在登基之除,他除去魏忠贤的时候,厂卫的力量也被他削弱到了一个几乎不可用的地步。
以至于现在,崇祯想用厂卫,但是厂卫却是难以再复昔日的声势。
崇祯神色疲惫,他抬起了手,缓缓的揉着略微有些肿胀的太阳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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