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炼?哈哈哈……”前辈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纵声长笑道:“这世上就没有炼器师能拒绝一鼎绝佳器炉和凤火!若有……他就不配称为炼器师!”
张筝似有所悟,正如砍柴柴夫难以拒绝一柄锋利斧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越是一心钻研喜爱一物,便越是难以拒绝其中诱惑,炼器师又怎么可能会拒绝一鼎上好器炉和上好器火呢!
前辈当真递给了她一样上好的宝物,张筝再次躬身道谢。
正欲将器炉收入储物袋,张筝动作一顿,随即取出鬼珠,红如朱丹泣血的指大珠子静静躺在张筝手中。
“前辈,晚辈有一问,望前辈能告知。前辈出去后会怎样?”
前辈一愣,随即笑道:“黄毛丫头,不必担心老夫给你惹上罪孽因果,吾已存于世间不知多少年,外面还没有什么躯体能承受得住老夫的魂体。便是你手中鬼珠,也只容纳得了老夫一时。”
“待吾出去后……”前辈顿了片刻,“吾便先游历一转世间,等厌烦了便回混沌中好好睡一觉。”
听到回答,张筝这才松下了口气,在她答应要助前辈离开器殿后才恍然惊觉,前辈乃一魂体,若出世后夺舍于他人岂非自己犯下了助纣为虐的罪孽,一直提心吊胆,如今才放下了心,将炼青炉收入储物袋。
抬起手中鲜红鬼珠,张筝恭敬问道:“前辈,我们现在可以出去了吗?”
“走吧,有些疼,你忍着。”
话落,竹林天地剧烈震荡,长风呼啸,万里无云的晴朗天幕瞬间转为黑云压城。
骇人威压铺天盖地压下,越来越近,张筝只觉得喉头腥甜,全身骨头在威压下寸寸断裂,血肉似被千刀万剐,又似被啮齿撕咬,本就受损的神魂摇晃不稳,耳鸣头胀。
这就是前辈说的有点疼?!
仅仅几息,恐怖威压消失得无影无踪,张筝瘫软地倒在地上,手中是变得红光诡谲的鬼珠,人已陷入昏迷。
伤得千疮百孔的身体自动运转起《中和化生诀》,乳白色的生机之气游走全身,所过之处寸寸断骨重生。
鬼珠闪烁了一瞬,跳到张筝胸口衣襟里藏匿,一条细长红绳幻化而成,将鬼珠系在张筝脖颈上。
一声叹息消散在天地间,“罢了,就算老夫善心未泯吧……”
张筝不知她刚经过了一次生死危机,再醒来时已在器殿外的平台上,周围偶尔有寻机缘的修士匆匆而过,投来或好奇或轻蔑的目光。
“瞧瞧,一个下界人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溜进传仙殿,现在还不是被器殿给丢出来了。”
“就是啊,快走,离她远些,别沾上晦气了。”
张筝蹭地坐起身,明目张胆嘲讽的几位修士惊得瞪大了眼,下意识退后两步,在发现她一动不动跟个傻子似的后嫌恶地啐了口口水,快步走进器殿。
她并非傻了,而是她刚从昏迷中醒来,前辈却突然告诉了她一个叫她万分惊讶的秘密。
“你神魂里怎么会有无灵之魂?”
张筝一脸不解,“什么无灵之魂?”
“无灵之魂便是没有灵智的魂体,你难道没发现你吞噬的这团神魂没有记忆吗?”
“发现了,但晚辈从未听说过无灵之魂,可以融入法器中作器灵吗?”
前辈嗤笑道:“你倒是想得挺美,无灵之魂确实可作器灵,但是得是天生地长之魂,还必须要是纯净无染之魂,此类魂体比老夫还要来得稀少。凡为魂体,随着时间流逝都会诞生灵智,除非是你神府里的人造假魂。”
听到不能作器灵,张筝隐隐有两份失落,也更加疑惑了,“人造假魂又是何物?”
“人造假魂是一门邪术,需要还未诞生灵智的鬼胎九十九,辅以秘术炼制,才可造出没有灵智的魂体。将其植入生灵体内,极难为宿主察觉,随着时间推移,无灵之魂与宿主身体和神府联系愈加密切,一旦为魂体主人唤醒,便会逐渐蚕食宿主本身神魂,且不为任何人察觉亦无法被探查出异常,乃至是天道都可为其欺骗。”
“这早就是一门禁术了。当年有心人借无灵之魂大乱天下,生灵涂炭,终为护道人镇压,涉事之人全数杀灭,神魂尽消,此门邪术自此也被列为禁术,所有记录全数收缴销毁。”
这无疑是一惊天秘密,惊得张筝目瞪口呆,惶恐不安地急声询问道:“那晚辈该如何驱除?”
“怕什么,”前辈施施然道:“你神府内的是已被种过的无灵之魂,已经失去了其作用,反而可增加你的神魂强度,有所裨益。”
稍稍安心,张筝便对这远古时的密辛生起了好奇之心,道:“连天道都能被瞒过去,护道人又是怎么发现并斩杀的呢?”
“吾说的夸张些罢了,天道的心思谁知道呢?只是因为这假魂支配宿主后,所得的气运以及本身悟性几乎没有任何变化,才这般说而已。至于护道人,那可是与天地沟通,真正的修道者,这种存在自然能看出其中诡异。”
“护道人啊……”张筝喃喃自语道:“与天地沟通……”
这才是真正的修道者,只一缕残魂的仙子前辈便能成就一花一世界……她若是能生在远古之时,亲眼见证万道辉煌的岁月,亲眼看见护道人的风采,该是何其有幸。
“前辈,您能与晚辈讲讲护道人的故事吗?”
“有甚好讲的,想当初,老夫主人便是护道人,性子之恶劣,让吾可一点不想提。”
“你是没受过他摧残,身为器之一道的护道人,那家伙炼器最是吹毛求疵。犹记得,老夫作为器炉的器灵,因为守炉时叫一丝炉风吹歪了,那家伙硬是跟吾生了一百年的气,见到吾就是眼斜嘴歪,吹胡子瞪眼!老夫大度,才不与那老家伙斤斤计较,吾要是不想让炼器,瞧他必然是撒泼打滚,求爷爷告奶奶……”
听着前辈看似是万分嫌弃的语气,可又喋喋不休讲个不停地气恼模样,张筝眼底荡开笑意,恍惚间,仿佛真看到了那个对炼器吹毛求疵的长胡子炼器师。
他就站在器炉面前,撇着眼,气鼓鼓地就是不愿直视器炉上的器灵。
想象中威严肃穆,翻云覆雨的护道人形象逐渐变得生动可爱,张筝却无任何不适。
护道人也非神仙,必然有他执拗幼稚的一面,又或者说,她没见过神仙,又怎知神仙就没有情绪冷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