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来者不善(1 / 1)

“喔——”

尖利高昂的鸡鸣撕破天穹的夜色,泛白的太阳从山巅爬上天幕,遮住偏西的月影,撒落千千万万柔和明亮的日辉。

昨夜张筝与先生对案而坐,秉烛夜谈,多数时候是先生在说,讲她先生的故事,也讲村子里每个孩子的情况,讲得很多很杂,纷纷乱乱,交织相错。

今日一早两人闻鸡鸣清醒,赶忙爬起来到私塾与孩子们讲学,张筝身为修士精力充沛,几年不睡都不成问题。

但先生只一介凡身,如此折腾一夜的结果便是眼底下挂了重重的两个黑眼圈,晃一看乌青发黑,甚是骇人。

好不容易熬到酉时下学,张筝搀了先生回房,眼见着先生沾了床倒头便睡,张筝咧嘴笑了笑,认命地回到私塾批改孩子们交上来的功课。

私塾教授知识从六岁开始上不设限,大多孩子只学到十二三岁识完字,知了礼便不再学了。

少有的两三孩子会继续学习,但后边的学业却是教授经典古籍,那两三孩童也只学了不过半年便不再感兴趣,即便是感兴趣的,也终究在爹娘的软磨硬泡下休学。

现在私塾里最小的学生六岁,最大的十一岁,功课也不难,是根据每个学生情况布置的抄书绘景。

张筝一边批改功课,却出神想起了先生昨夜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语,先生讲起来时情感多变,辨不清是怀念还是可悲,又或者是欣慰还是哀伤。

“很久之前,村里孩子们都很好学机敏,很多学到而立之年的学生,甚至更有去世前还问着先生课业的学生……”

“现在的村民们都不太乐意让孩子继续学业了……”

张筝目光落在手中薄薄的一张纸上,歪歪扭扭的墨迹,满纸写着一个“德”字。

她其实也有疑心,这么一个与世隔绝的村子为什么这么注重知识又轻视知识。

每个适龄孩子都必须来私塾上学,可却只学了认字知礼便不再深入。

重教而轻学,如此矛盾。

说得不客气些,就这么一个永远不会见到外界的封闭村子,里面的孩子重复爹娘走过的老路,种田耕地,生子育子,或许永远都不会用到这些书本和文字,又为什么一定要学认字呢?

或许是出于对先生们的尊重又或许是出于对知识的敬重,为了让村子不至于重回蛮荒,为了不忘本不忘恩。

张筝只能这般说服自己,毕竟她也找不出第二个答案。

功课批了一半,意阑珊和闫少亭刚巧回私塾,在村子闲逛了大半日,瞧两人神情灰丧,很显然一无所获。

闫少亭郁闷地倒在书案上,意阑珊与张筝相视一笑,亦在垫上盘腿坐下,闭目养神。

刚批完功课,张筝准备到村子里逛上一圈,刚踏出私塾的院门,叫木锦绵的小孩火急火燎地闷头跑来,险些撞到张筝。

张筝伸手抵着他的脑袋,“火烧屁股了?这么着急。”

木锦棉抬起头,眼眶泪水直打转,满是不安和害怕。

他指着村口的方向,手指直打颤,“刚村外头来了几个陌生人,他们要进村子,土四叔拦……拦着不给进,他们就把土四叔打……打了,都打流血了。金二叔带了几个叔叔伯伯在村口挡着,叫我快来找先生。”

外界修士!还出手伤人,看来此次来者不善。

张筝目光寒凉,擦了把木锦棉哗啦啦的眼泪,尽量温声道:“锦棉是大孩子了,别哭了哈,先生在私塾后边的房里,你这就去找她,我先去村口看看。”

木锦棉使劲点头,连忙跑着去找先生。

张筝扫了一眼空荡的村路,她不便暴露身份,或许可以借意阑珊与闫少亭的修士身份给来者一个警醒。

再者,此也是他们留在村子的一个突破口。

想通此理,张筝转身推开私塾院门,与意阑珊两人说明了情况。

“或许可借此让村民对你们心存感激,届时无论是留在村子还是寻找出路都行得方便些。”

意阑珊稍作沉思,眸光流转,她说的的确在理,这对他们而言百利。

“谢张道友相助,如此我们便快些前去,免得那几个修士再伤害更多村民。”

“好,我们这就走。”

三人一路快步,很快便赶到了村口,村口已围了一圈村民,空气中弥漫着凝滞的冷肃气氛,隐隐有火气四窜,一触即发。

先生在村子里受人爱戴,连着与先生极为亲厚的张筝亦得村民们尊敬亲近。

村民见是张筝来了,纷纷让开了一条路,可落在张筝身后意阑珊两人身上的目光却夹杂着隐晦的愤怒。

闫少亭不屑地瘪嘴哼了声,一群愚蠢的家伙,还敢迁怒他,等到他出面救了他们,他们马上就要对他感恩戴德了。

张筝先是看到了村外气势不凡的五人,三男两女,神情高傲,气焰极其嚣张。

五人穿戴着制式相似的服饰,腰佩宝玉香囊,个个手持大刀,锋芒毕露。

五人却并未将注意分给一身村民装扮的张筝分毫,直勾勾盯着她身后的意阑珊与闫少亭。

没见着先生的身影,也没有土四叔的身影,张筝小声问一旁严肃紧绷的村长,“村长,土四叔和先生呢?”

村长这才注意到张筝,瞳孔猛地一颤,紧张地呵斥:“你来这儿做什么?”

被他下意识地一呵,张筝眸中掠过疑心,再睁眼却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带着昨日那两位外来的客人来的,他们说或许能让他们帮点忙以报答村子的收留。”

村长很快意识到自己反应太过激烈,扯着脸皮笑道:“我不是在责问张丫头,就是太担心了,这里危险,小孩子来这儿叫人担心。”

她可不是小孩子,张筝明知这是拙劣的谎言,还是配合地点了点头,笑得一脸纯真无害。

村长怀疑地打量着正对峙不下的两方外来陌生人,回答张筝第一个问题。

“先生带着你土四叔去祖地疗伤去了,要不你也还是先回去吧,去私塾等着,这里危险。”

张筝却不愿意离开,转移话题道:“村长放心,我们还是先看看他们怎么说吧。”

五人中终于有人按捺不住。

一吊三角眼的男修一挺胸膛,直对着意阑珊两人愤愤斥问:“你们身为堂堂修士,莫非要与凡人为伍!真是可耻!”

敢骂他可耻!

闫少亭长到这么大就没受过这脾气,在村子里受的气全数爆发,指着人鼻子大骂出口。

“你算什么东西,敢指点我!我与狗为伍都比与你们这群视人命如草芥的人渣同流合污强!这年头真是什么大粪都能修仙了,老天也不好好睁大眼睛看看他给灵根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你……你……”

吊角眼男修气得面色扭曲,眼歪鼻子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