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九百九十章 敬茶(1 / 1)

萧淑儿聪慧,自然听得懂房玄龄言语之中的意味,拜伏在地,清声道:“儿媳有幸,得以嫁入房家,往后定然孝顺公婆、服侍郎君,和睦妯娌、友爱兄弟,此生此世,甘之如饴。”

以往种种,且让它随风飘散,自今而后,定然一心做房家妇,矢志不渝……

房玄龄捋须微笑,甚为满意。

待到给卢氏敬茶之后,只是稍稍下拜,便被卢氏拉了起来,满眼都是宠溺的神情,叮嘱道:“咱们家里没有那么多的规矩,进了门便是一家人,往后只要服侍好郎君,多多生产,那边是房家的功臣!”

在一个母亲眼里,多多抱几个孙子,便是生活最大的乐趣。

萧淑儿面嫩,当即便弄了个大红脸……

敬过公婆,接下来便是兄嫂,以及高阳公主。

房遗直迂腐刚直,大马金刀的做派,喝了茶,劝勉几句,很有长辈风范,若是不认识的还以为是父辈长者……

大嫂杜氏性格伶俐,为人温顺,笑眯眯的接过茶水,还准备了一份礼物。

大姐韩王妃则眉眼欢喜,显然很是钟意这等世家门阀调教出来的闺女,既是端庄贤惠,又是知书达礼,且看上去虽然纤瘦一些,却光彩致致清隽可人,并未有弱柳扶风之态,显然是个好生养的,拉着萧淑儿的手,很是说了些暖心的话儿,安抚新妇忐忑彷徨的心思。

临到高阳公主之时,几乎所有人都有些紧张……

这位殿下骄傲、任性,几乎是人所共知,前些年在宫里之时那些刁蛮事迹关中皆闻,虽然嫁入房家以来未曾有过分之举动,平素孝顺公婆友爱兄弟,只得夸赞,但这亦是在无人撩拨之时的表现。

谁知道面对一个硬塞进房俊房中的妾侍之时,会不会任性妄为?

尤其是这个侍妾还有着天姿国色,怕是任何一个大妇,都难耐心中危机之感与嫉妒之意……

萧淑儿跪在高阳公主面前,手里的茶杯高高举起,手心里满是汗渍,一颗心紧张得几乎跳出胸膛。

自从定下婚事,家中姊妹婶娘们便时不时的提起这位颇受皇帝宠爱的公主殿下,说她如何如何的跋扈,如何如何的嚣张,如何如何的目中无人,又叮嘱她成亲之后定然要谨小慎微,万万不可得罪了这位金枝玉叶,否则那些传说中的正室大妇虐待妖艳妾侍的种种残酷手段,说不得便让她一一品尝……

当时,萧淑儿不以为然。

她被货殖一般送入房家,只是完成了两家的一桩交易,已然失去了尊严,从此以后便是行尸走肉一般,谁喜谁恶,又能如何?再者说,她只需窝在房中对任何人不理不睬,生死有命,不争不抢,又有谁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亟需除之而后快?

然而现在,她陡然发现房俊似乎并未如传说之中那般不堪,昨夜洞房花烛一夕之欢,不仅打开了她的身体,更打开了她的心防。

哪个少女不怀春?

若是能够与心爱的人朝夕相对比翼痴缠,又有谁愿意遗世孤立,孤独终老?

如此一来,固然她未必有争宠之心,但矛盾已然产生……

自然格外的担忧高阳公主会如何对待她。

卢氏瞅了瞅抿着嘴儿,紧绷着小脸儿的萧淑儿,又看了看仪态端庄,眉眼之间却似乎有煞气盈溢的高阳公主,心里颇为担忧,正欲开口缓和一下气氛,便见到高阳公主秀美的脸上陡然绽放出一抹笑容,接过萧淑儿递来的茶水饮了一口,将茶盏放在一旁的茶几上,伸手握住了萧淑儿的手,将她轻轻拉起来,柔声道:“自家姊妹,何须这般?往后还要妹妹帮衬着我,好好的服侍二郎才好,咱们姐妹同心,孝顺公婆和睦妯娌,方能使得房家兴旺鼎盛,福祚绵长。速速起来,姐姐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呢,瞧瞧喜不喜欢……”

堂中诸人尽皆松了口气。

到底是金枝玉叶,万一一时闹脾气发作起来,当真不好收场……

韩王妃嘴角微微翘起,瞥了一脸温和笑容的高阳公主一眼,暗暗颔首,这是个聪明的女子,性子固然有些任性,却知道好歹、懂得进退,知晓二郎是个什么样的脾性,平素纵然宠着爱着无拘无束,但是一旦涉及到家中安稳,却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主儿。

在外头任你去闹,可若是弄得家中鸡犬不宁,才不会管你是不是金枝玉叶,照样家法伺候……

*****

年关将近,又下了一场大雪。

许是为了给房俊留下一个新婚燕尔卿卿我我的机会,房玄龄夫妇返回长安府中,武媚娘亦随行,临近年关,亲朋故旧陆陆续续的年礼送达,亦要备好回礼,这些事情卢氏早已放权,而房遗直是素来不管的,房俊也懒得过问,大嫂杜氏有心无力,只能落在武媚娘身上。

好在这位娘子精力充沛极是干练,一应里外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在府中威望甚高。房玄龄对这个儿媳甚为满意,时常就一些处置得欠妥的事情加以点拨,武媚娘一点就通,获益匪浅,房玄龄便时不时的跟家人感叹,若媚娘为男儿身,当开创一番功业,可惜了。

有了房玄龄的背书,武媚娘在房家愈发一言九鼎,言出法随,无人敢于质疑。

高阳公主则会和长乐公主、晋阳公主等几位姊妹,一起去了终南山的道观,年底方才回府。

……

鹅毛一般的大雪扑簌簌的落下,山脊之上一片银白。

风雪之中,骊山有若一匹奔马在关中原野上驰骋,山脊挺秀、沟壑纵横,森林被白雪覆盖,远远望去,雪雾迷茫。

骊山农庄的庄客、佃户、家奴、家将几乎全体出动,连带着右屯营巡山的兵卒,一刻不敢停歇的扫去落在温棚顶上的积雪,居然温棚有承重建筑,但是由于温棚里气温高,雪花落在棚顶的玻璃上便缓缓融化,使得积雪越落越厚,风吹不去,长久下去,一旦玻璃塌裂,寒风灌入温棚,温度骤降,那些数百人用大毅力和大运气得来的珍贵种子,就将胎死腹中,一棵也不能存活。

在房俊眼中,这是天大的事!

一队一队的右屯卫兵卒轻装简从,从玄武门北的驻地开来骊山,每一火十人,负责一个温棚,千余兵卒分散开来,由长官居中调度,务必保证不使得任何一座温棚坍塌。

如此大规模的兵力调动,直接惊动了政事堂,正在长安政事堂里议事的几位宰辅顿时坐不住了,这混小子要干啥?先前调取一队兵卒巡逻骊山封锁山路,就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现在调动的兵力更甚十倍,京畿重地、天子脚下,意欲何为?

自然,消息传来的同时,也已经知道房俊调动的兵卒的理由是保卫那些温棚不被大雪压得坍塌,可是这也很过分啊!

一些个温棚而已,若是人人都这么干,皇帝晚上还能睡得着觉么?

不过好歹也是一个理由,水师从海外弄回来一些种子之事,大家都知道,只是绝大多数人尽皆认为房俊夸大其词。但总归是个理由,便将消息传进了太极宫,请皇帝定夺。

政事堂送来消息的同时,李君羡也正在向李二陛下汇报此事。

来龙去脉他已然知晓,看了看政事堂的条陈,便丢在一旁,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水,哼了一声。

“这小子是心存怨念啊!目中岂有君父乎?无法无天!”

对于皇帝的咒骂,李君羡素手而立,充耳不闻。

果不其然,骂了几句,李二陛下便转过头,看着一旁跪坐在书案之后处理文牍奏疏的太子,沉吟了一下,问道:“依太子的看法,房俊所言之高产作物,是否夸大其词,耸人听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