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康郡临江而建，水运发达，江岸码头十多里地聚集了超过五万户的人口，多是低矮木棚和粗糙砖瓦建造的房子，有些甚至就是草屋。

许多人靠河为生，当初还被人叫做二狗的王少当，也是在河边谋生，靠打架与当脚夫赚钱。

在一次剧烈的帮派冲突中，王少当被人追杀到山上，被迫跳入瀑布逃生。

幸好当初他所在的帮派与敌对帮派都没人是后天高手，否则大可追进瀑布里，将他直接斩杀。

“瀑布……”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陈霁总觉得王少当的突破与瀑布有关。

他转头以古怪的眼神看向小淑女，后者却转过头去，只给他一个娇俏的侧脸，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个写书人。

陈霁忍俊不禁，伸出手指点了一下她光滑白嫩的脸颊，触感真好。

“呀！”

夏书敏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脸颊连耳根都红得通透，小手举起来挡在胸前，做出抗拒的手势，生怕坐她对面跟她一个车厢内的男人抱住她。

陈霁笑了笑，没有再逗她，免得脸皮薄的小淑女羞急。

翠竹偷偷看一眼马车内，看到小姐春心萌动的羞涩模样后，她也羞得脸红，慌忙转过头去看路。

倒是她姐姐绿竹专心驾车。

“啊，是郡守家的车！”

马车还未进城，城门附近就有眼尖的人认出来，一声大叫后，许多人纷纷看过来。

上次陈霁进城时，郡守府的马车还并不怎么起眼。

但在确认陆地神仙与郡守有关后，永康郡守府内的普通马夫和丫鬟婆子都变得炙手可热起来。

“真讨厌。”

翠竹嘀咕一声，想解开了束起的帘子，让里面谈情说爱中的姑爷小姐不受打扰。

陈霁抬手阻止了她，夏书敏见后，吩咐说道：“翠竹不必放下了，公子想多见识下人间的繁华。”

“是，小姐。”

翠竹放下手。

人间繁华倒也没错。

陈霁看到永康城内人来人往，许多人探头探脑的看。

在看到他一个年轻男子却与一位衣着华美，气质宛若大家闺秀的少女坐在马车中后，纷纷猜到了他的身份。

“陆地神仙老前辈的弟子，姓陈，名霁！！与郡守千金关系匪浅，错不了，就是他！”

这消息如风一样传遍永康城内外，造成堪比明星出现的轰动效果，人群纷纷涌来围观——这些江湖人轻功很快，消息当真是如风一样传开。

还好陈霁现在顶着个陆地神仙弟子身份，这要是以陆地神仙登场，恐怕以后别想跟小淑女出来游玩。

除非弄个人皮面具来遮掩。

郡守家马车，载着郡守千金，以及陆地神仙弟子，在众人热切的眼神中，马蹄声嗒嗒嗒的进了城内。

醉红楼。

“什么？！”

一位仪表不凡，颇具风流气质的男子听闻大堂内其他江湖人风传的消息后，惊得手中酒杯落地，他身旁两位衣着轻薄的艳丽女子诧异的看向他，她们可没听到大堂内的消息。

“柳大侠~”

左边一位眉心点花钿的美人缠上来，娇声说道：“何事如此惊慌？红眉为大侠斟酒如何？”

纤手弄酒杯，眉眼含春情。

右边的美人也不甘示弱，娇滴滴的喊柳大侠。

其实哪里是什么柳大侠，其实是柳三顾，被江湖人恭称一声盗圣的存在。

但此刻。

柳三顾却顾不得听两位花几百两才点来的美人，侧耳倾听楼内众多江湖人在喝酒谈笑间说出的消息。

“那陈霁当真和郡守千金在一个马车内？”

“岂能有假，我手下亲眼所见！”

“这就有意思了，永康城郡守的千金小姐可不是咱们这些舞刀弄枪的江湖人，平日里谨守礼节，看来……”

“看来陆地神仙弟子也跟咱们一样，不能免俗，被美人所累！”

“哈哈哈哈！”

醉红楼内喝酒、听戏、赏美人的众人大笑起来。

柳三顾其实在听到陆地神仙有一位弟子后，就想明白了之前一直想不通的事：

为何老神仙在夏府时候警告了他，之后他跑出几里地，又戏弄了他一次。

原来当时不是老神仙出手，而是老神仙弟子。

“等等。”

柳三顾再一惊，也或许根本没有什么老神仙，而就是那位姓陈名霁的年轻人，他就是陆地神仙！

但不管哪一种。

群芳江万仞齐飞的一幕，着实把当时也在场的柳三顾吓坏了。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

一起在天上如彗星般穿梭，锋芒之气毕露，天地森然如狱，就是一百个一千个盗圣，也挡不住那些飞天兵刃一下。

所以。

柳三顾愁啊！

他怎么就为个几万两银子，就跑去夏府打探消息，真是恨不得给当时的自己两巴掌：

你个贼头怎么就那么蠢呢？

陆地神仙之后是没找他麻烦，可这事就像一根刺卡在喉咙，吞不得拔不出。

“柳大侠~~”

红眉美人又缠上来，但柳三顾已经无心再待下去。

他推开两位美人，扔下几张银票，整理了下衣衫后，身形化作一道轻风般消失。

两位醉红楼美人倒也没惊讶。

这段时间进了醉红楼的十个恩客中，至少有八个就是江湖人，其中五个至少是后天高手。

这群江湖人做事最不可理喻。

但银子多。

……

“贾家万兵楼？”

马车来到目的地，陈霁下车后看了一眼，这栋气势不凡的四层楼阁是贾家商会所有，是翠竹推荐他来的，说这里肯定有天外玄铁打造的名剑宝刀。

“多谢公子~”

被陈霁搀扶下车的夏书敏脸颊微红，不过倒也习惯了他的照顾，以及少许的身体接触。

“走，我们进去看看。”

陈霁不去管四周的江湖人，与夏书敏带着两位丫鬟，正要走进去。

“等等，师兄等等！”

人群中钻出一气喘吁吁的黑脸少年，朝着陈霁喊道。

师兄？

陈霁看向他，这黑脸少年更加紧张，黑脸涨红，支吾道：“我、我叫王少当，承蒙陆地神仙老前辈所赠功法，才得以进入先天，这、这位陈少侠，您、您是？”

周围人眼神更加热切。

区区一个小混混王二狗居然都先天了，简直没天理！

他们也想要得到老先生的指点。

“公子，人家找来了。”

夏书敏小脸憋笑。

“你就是王少当？”

陈霁点点头，语气淡然：“可惜我师父早已不想再收徒。”

王少当脸色顿时黯然。

他功法悟出来，打通任督二脉后，以前浑浑噩噩的脑子一下子清明了许多，待人接物变得从容，甚至是领悟剑招武技都比以前快速许多倍。

他深知自己的改变来自于那本《赵三恨情仇录》，所以对那位不显山不露水的陆地老神仙敬重有加，将老前辈视为毕生师父。

现在被拒绝，虽然万分失望，倒也在他意料之内。

老前辈乃是开天门的世外高人，岂会轻易收徒？

“陈少侠！”

王少当对陈霁恭恭敬敬行大礼，双掌放地上，朝他磕了三个头：“我所学《先天紫霞功》来自于书中，少当感激不尽，请陈少侠代为转告，即使不能拜入老前辈门下，在少当心中，老前辈依旧是毕生恩师！”

古人重诺，江湖人又重义气。

眼前这个黑脸少年连卖给他书的书铺老板都肯舍命去救，更别说通过书籍传他功法的“陈霁”老前辈。

陈霁笑了笑，道：“你倒是挺讲恩义，不过伱也不必失望，学了功法后，锄强扶弱，替天行道，师父知道后也会高兴的。”

王少当皱眉仔细思索，问道：“陈师兄，何为替天行道？”

夏书敏听出来了，连忙靠近他一些，用纤手遮住小嘴，细声说：“公子，黄天教打的口号就是代天行道……这词多用于绿林好汉。”

以王少当半个陆地神仙弟子的身份，登高一呼，保证能聚集乌泱泱一大群绿林好汉。

陈霁嘴角抽了抽。

这古代还真不能乱用词。

“江湖人总说少侠大侠豪侠。”

陈霁问他：“那你觉得，何为侠？”

王少当沉默了一会，四周江湖人也是面面相觑。

若是朝廷中人问他们什么是侠，他们早已一巴掌打过去。

但眼前这位乃是陆地神仙弟子，倒是有资格问江湖人何为侠。

“豪气冲天，重义重诺，忠肝义胆，是为侠！”

有人高声朝陈霁回答道。

王少当看着他。

陈霁笑了笑：“我之前听师父说过一句话，现在我也说给你听。”

“请陈师兄示下！”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话从陈霁口中说出，传入王少当耳中，令他有种醍醐灌顶之感，只觉得此前所思所虑，所困惑的事全都豁然开朗。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为国，上杀奸臣，下斩流寇，对外拒外敌，守护一方国土。

为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锄强扶弱，匡扶正义，舍生取义。

“多谢陈师兄指教！”

王少当恭恭敬敬的又磕了三个头，抬起头看去时，陈霁和夏小姐已经走入了万兵楼内。

他倒也没失望，黑脸上满是欣喜的表情，站起身后又朝楼内的陈霁拱了拱手，才离开此处。

围观的江湖人心思各异。

王少当没能拜入陆地神仙门下，但也算是在那位老前辈门中留下个印象，还是不能轻易得罪他。

万兵楼内。

“公子，刚才那句话说得真好。”

夏书敏还在回味那八个字。

“这可不是我说的，是一位叫金庸的前辈所说。”

“金庸？”

“嗯，他也是写武侠的，跟你一样，有空再带几本给你看。”

“谢公子~”

和她闲聊中，陈霁看了看万兵楼内的摆设。

一楼四面墙壁上挂着许多刀枪剑戟，还有不少江湖特色独门兵刃，铁扇，暗器，流星锤等等。

他进来后，贾掌柜连忙迎上来。

但掌柜也没招待陈霁多久，很快就有贾家重要人物赶来。

贾家家主，人称撒钱宗师的贾有财，骑着高头大马急匆匆的赶来，身后跟着不少人。

陈霁看到他连马都没顾得上，以轻功翻身而下，快步就进入了万兵楼内。

“这位就是陈少侠？果然是人中龙凤，望之不凡！”

贾有财满面堆笑，边走路边拱手，热情十足，主动自我介绍：“在下贾有财，忝为贾家商会会主，陈少侠，幸会幸会！”

陈霁对他的印象就是，这位贾有财穿上西装后，就和煤老板一模一样。

家主并不等于会主，贾家商会还有许多世家大族加入，形成一个庞大财力网。

也就是他们的商家，在开往神罗，横渡北边大洋的时候，触冰山沉没了。

“在下陈霁，贾会主客气了。”

陈霁笑道：“我这次来就是想买一些趁手兵器，别无他意。”

“哦？”

贾有财眼前一亮，立马说道：“要说兵刃之利，我这里或许比不上铸剑阁，但要说兵器之多，种类之广，绝对是天下第一，陈少侠想要什么兵刃，我这里都能给您找到！”

“其实不是我要用，而是我师父。”

在场有不少江湖人，陈霁刚好说出来。

“陆地神仙老前辈？”

贾有财声音都颤抖了几分，略胖的脸上笑容更加热情，连忙做手势：“请请请，陈少侠请上楼，我们边喝茶边慢慢谈，让人将兵器送上楼即可！”

“喝茶倒不必。”

陈霁摇摇头，直接说道：“我师父前些时候兵器坏掉不能用，他虽然不在意，但作为弟子岂能不在意？

所以我就打算收集一些天外玄铁，为师父重新锻造一把剑！”

没错，他目的就是要一些天外玄铁，而不是什么兵器。

玄铁这玩意，有钱可以买到一些。

但想要弄到大量玄铁，只能让众多江湖人，或者朝廷心甘情愿拿出来，光靠一家商会满足不了陈霁的胃口。

店内的江湖人将这消息听了去，顿时明白了：

老神仙也用玄铁打造的剑！

“陈少侠孝心可嘉！”

贾有财夸赞了一声，又马上说道：“天外玄铁我们贾家商会也有，而且是原铁，好大一块从天上落下，砸出一个湖一样的坑，里面的玄铁估计有上百斤，用来锻造宝剑绰绰有余！”

夏书敏和两个丫鬟眼睛都瞪大了。

寻常刀剑加入一两玄铁，就能削铁如泥，锋利异常。

这上百斤玄铁……

“真不愧是贾家商会。”翠竹小声嘀咕。

贾有财哈哈大笑。

“上百斤？不太够。”

陈霁摇摇头。

贾有财的笑容顿时凝固，眼珠子瞪圆：“上百斤还不够？！”

“普通刀剑是绰绰有余，但我所要打造的却不是普通刀剑。”

陈霁淡然说道。

贾有财一哆嗦，“不是普通刀剑……那便是…仙剑？！”

仙剑！

陆地神仙所用的，能开天门，灵动飘逸的仙剑！

消息被激动的江湖人听去，他们本就对天外玄铁渴望异常，如今更是心痒痒，恨不得能马上用上与陆地神仙老前辈一模一样的兵器！

“天外玄铁？”

人群中的柳三顾寻思片刻，立马施展轻功离开。

他知道好几个魔头手中有玄铁铸造的兵器，刚好拿过来作为赔礼，送给陆地神仙。

许多江湖人也坐不住了，纷纷离开，去寻找玄铁。

他们就算拿不到许多玄铁，但卖给那些想见陆地神仙的大人物，也能狠赚一笔。

永康城内，因为玄铁一事，又闹得个满城风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