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七章 刺杀(1 / 1)

“果然是他。”

苏陌听到这求见之人的声音,全然没有丝毫意外。

反而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杨小云却只觉得自己如坠五里雾中。

向天宗为什么会忽然登门求见?

方才跟苏陌推演局势,暗龙堂纵然是想要栽赃嫁祸,让苏陌这位新殿主,在八部众中,失却人心。

向天宗如果是暗龙堂于八部之中的爪牙,并且统筹卫龙岛上这一局。

那他这会去杀水无常也是道理……

却实在是想不通,他为什么会来见苏陌。

一时之间满脸迷茫的看着自家夫君。

苏陌却只是捏了捏她的脸蛋,惹得夫人轻嗔薄怒,这才开口说道:

“向部主,夜色已深,何故叨扰啊?”

“是,属下深夜叨扰实属不该,只是有些话想要跟殿主言说……

“若是殿主已经歇下,那属下这就告退。”

门外天伯的声音满是惶恐。

只是苏陌有言在前,杨小云便觉得这惶恐似乎颇多刻意。

正想着呢,就见到苏陌忽然指了指她的脸。

略微一愣,便已经明白苏陌的意思,当即稍微揉了揉脸孔,换了一副表情。

三分不满,七分端庄。

很是符合她现在的身份,和应有的反应。

苏陌嘴角微微一勾,站起身来说道:

“无妨,我也尚未休息。

“向部主进来吧。”

话音至此,就听到呼啦一声,大门已经打开。

天伯猫着腰缓步进了门,不敢轻易抬头,拱手做礼:

“参见殿主,参见殿主夫人。”

杨小云瞥了苏陌一眼,这才说道:

“无须多礼。”

苏陌则指了指椅子说道:

“坐吧。”

“属下不敢。”

向天宗低低开口。

“向部主是龙王殿内的老人了,八部之首中以您最是年长。

“苏某虽然继任龙王殿殿主之位。

“可终究年轻识浅,若是有什么不当之处,还得请向部主这样的前辈多多请教。

“所以咱们关起门来无需这般客道,来来来,快快坐下。

“不然的话,我也不好坐着与你说话。”

苏陌满面笑意,随手给向天宗倒了杯茶。

天伯满脸感激涕零:

“殿主言重了,那属下斗胆一坐。”

他谨慎坐下,屁股只坐了三分之一了,腰杆挺得笔直,拿捏恰到好处。

双手接过了苏陌抵来的茶杯,轻轻地呷了一口。

便听到苏陌说道:

“向部主深夜见我,却不知道是所为何事?”

此言一出,杨小云立刻支棱起了耳朵,准备听听这向天宗如何说法。

这必当极为关键。

至少在对方这一局中,至关重要。

天伯闻言连忙放下了茶杯:

“殿主容禀,属下今夜前来,实则是为了水无常。”

“水无常?”

苏陌眉头一扬,手指在桌面上轻轻一点,继而笑道:

“向部主若是因为今日水部主于厅堂之内僭越之举,那就不必多说。

“苏某虽然年轻识浅,却也算有容人之量,当不至于与他计较。”

“殿主宽宏广大,实是我等之福。”

天伯连忙说道:“如此一来,属下便也放心了。

“实不相瞒,水无常之所以会有今夜之举,也是事出有因。”

“哦?”

苏陌有些诧异的看了向天宗一眼,末了点了点头说道:

“既如此,那向部主不如与我说说?”

“既然殿主感兴趣,那属下就斗胆一言。”

天伯当即正色开口:

“您也知道,先代殿主远走江湖,龙王鉴就此失落。

“前殿主得位名不正言不顺,咱们八部……”

他娓娓道来,言谈之间满是无奈。

杨小云听着听着,却有些诧异了。

本以为这老头过来,是要给水无常上上眼药。

却没想到,话里话外一个是阐述八部之难,一个便是给水无常开脱。

希望苏陌不要将这事放在心上云云……

然而诧异之后,却又恍然。

本该如此!

这才是理所当然!

如果他当真图谋要杀水无常,那最应该做的,绝对不是暴露出对水无常的敌意。

而是应该来充当和事老,并且最大程度的表现出善意。

一来说一些八部的难处,让苏陌理解他们。

二来再表忠心,至少拿出该有的态度,让苏陌他已经臣服。

如此一来,水无常一旦身死。

苏陌绝对不会怀疑是他做的。

毕竟谁能想到,前一夜还在帮水无常大说好话的人,转眼之间就对其狠下杀手?

同样的,今夜这番话,如果他真的取得了苏陌的信任。

那其后调查水无常之死,少不得会倚重于他。

至少就目前来说,卫龙岛上,主要依仗的是四部势力。

牧山山为主,却更在意甄小小这八部龙女。

水无常身死,旗下必然一片混乱。

周元名多疑,不堪大用。

由此,到时候苏陌最能倚重之人,自然便是这向天宗!

可一旦如此,就彻底入了套。

有此人从中斡旋,不难坐实苏陌残杀水无常之罪。

甚至对质之时,他还能说……我明明已经跟殿主说明,水无常此举事出有因,殿主何至于连这一点容人之量都没有?

诸如此类的话,在一切落定的情况下,可谓是杀人诛心。

杨小云一念及此,脸上虽然不动声色,心中却已经泛起杀机。

不过这样一来,却也明白了为什么苏陌能够确定,今夜必然有人前来拜访。

仅仅只是凭借周元名那子虚乌有的怀疑,还是很难坐实苏陌杀人之事。

趁此人心惶惶之际,凭借向天宗此人的心性手腕。

不难将这件事情做成铁桉。

到时候苏陌百口莫辩。

若是激怒之下,大开杀戒,就算是彻底跟八部决裂。

龙王殿殿主之事,就再也休提。

哪怕四海龙头再怎么认可,八部众离散,龙王殿就算是名存实亡。

因此,杀水无常只是一切的开始。

要想让这场戏圆满,就必须得走到苏陌的身边。

所以,不管今夜来的人是谁。

此人必然心怀叵测。

以此为前提,再去考虑向天宗的时候,杨小云就发现了一个古怪之处。

明明验证八部龙女身份,乃是重中之重。

但是向天宗却偏偏借故将这事给岔过去了。

虽然舟车劳顿,是一个不错的借口,但是劳顿的是苏陌他们。

又不是他们四部首领。

验证八部龙女主要依靠他们,跟苏陌他们舟车劳顿有什么关系?

这一点当时未曾在意,现如今看来,之所以如此,恐怕正是因为向天宗另有所图。

所以不管龙女是真是假,都不能让这答桉太快揭晓。

因为一旦是真,有八部龙女坐镇,八部众只怕想乱也难以乱的起来。

前前后后将这些事情全都想了一遍之后。

杨小云不禁心头一冷。

好毒的计!

只是再看苏陌,满脸笑容的宽慰向天宗。

心中又忍不住笑了。

只可惜……这计谋虽毒,却都在苏陌的意料之中。

现如今她也明白了苏陌为什么这会仍旧不去戳穿向天宗。

一则是因为,一切猜测都是无根浮萍。

想要拿人,还得掌握实证。

二则也是顺水推舟,将计就计。

不过,若说掌握实证……那现如今,苏陌恐怕早就已经有了安排。

只不过,他又是如何安排此事的呢?

杨小云眸光转动,心头思忖。

……

……

夜色正浓。

水无常的院落里寂静无声。

一点火光自书房窗户透出。

水无常正坐在书桌桉前,奋笔疾书。

一口气写了三页纸之后,水无常长出了口气:

“真不是人干的事……

“自小的时候,便是不想读书写字,才更倾向于练武。

“谁能想到,练武的人,也得会读书写字,才能修行高深武功。

“只是许久未曾动笔,今番写来,竟不吝于一场恶战。”

摇了摇头,他端起面前的几页纸看了两眼。

微微沉吟:

“这些年来,暗龙堂动作越来越大。

“前殿主与之沆瀣一气,挖我龙王殿基业。

“为了保证坎部完整,我也虚与委蛇。

“反倒是探查到了不少的事情……

“如今新殿主有智计,也有手段,并非是一味宽仁之辈,而是张弛有度,恩威并施。

“此等人物,必然能够赏罚分明,重整我龙王殿根基。

“但是暗龙堂不除,龙王殿仍旧难说万全。

“只是不知道这些东西,是否对殿主有用……

“如今在旁人看来,我立场尚未彻底明朗,留着这有用之身,若是以‘决裂’为戏码,不知道是否能够真正取得暗龙堂的信任?

“若是顺利的话,说不得会大有收获。

“不过,这件事情还是得找合适的时机,跟殿主好好详谈。

“只是今夜之事闹成这样,却不知道殿主是否还愿意信我?”

想到这里水无常眸子里有几分波澜,最终沉下心思:

“会信的!

“虽然今夜表现不多,但是从天齐岛上的事情来看,新殿主运筹帷幄,绝非凡人。

“龙王殿和南海盟虽然不对付,可对于高天奇这人,却不得不说一声厉害。

“此人能够认定新殿主为南海盟少盟主,并且在知道了他是龙王殿殿主之后,仍旧不为所动。

“由此也可以想见新殿主之能。

“相信他一定可以明辨善恶,知道我的良苦用心!”

长出了一口气,他振奋精神,提笔蘸墨,正要继续书写。

忽然烛影摇曳,好似有风?

门窗紧锁,哪里来的风?

水无常心念一起,勐然回头。

然而身后空空如也,半个影子也没有。

“原来是虚惊一场……”

水无常轻轻摇头,随手将他的钢叉放在了桌子上,提起毛笔又要书写。

可就在此时,他忽然两指一弹,掌中的毛笔霎时化剑,冲天而去!

而与此同时,一掌正自上而下,狠狠拍落。

毛笔和手掌碰触之间,就听到卡察一声响,那掌风雄浑至极,笔杆子顷刻崩碎,毫无缓和之能。

水无常没有丝毫意外,在扔出毛笔的一瞬间,便已经将钢叉取在手中。

一抖手,嗡嗡嗡!

钢叉螺旋,冲天而起。

自房梁落下来的这一掌至此不得不变势,单手一绕一拿,便已经握住了叉杆。

水无常却是冷笑一声:

“好胆!”

他这一手非比寻常,贸然去抓,只怕要崩碎对方掌心的所有皮肉。

却没想到两个字落下之后,钢叉骤然停转。

硬是被对方死死的握在掌中。

“什么?”

水无常吃了一惊,好大的力道!?

当即脚步一沉,卡察一声响,身后的椅子支离破碎,地面青砖龟裂,掌中勐地一挑:“松手!”

那人却也听话,顺势松手之后,反手一拳轰然打出。

水无常早就料到有此一招,当即一松手,掌中钢叉顿时飞出,同时抬手一掌。

碰的一声!

拳掌交接,水无常闷哼一声口中顿时喷出鲜血。

他今夜于苏陌面前,自领三刀六洞。

胸口本就有伤,再加上对方膂力如威如狱,可怖至极。

一触之下,伤势更加严重。

眼看着就要死在这一拳之下,被他扔出去的钢叉,却并非是直挺挺的飞了出去。

脱手的瞬间,水无常施展了一个暗劲。

以至于钢叉脱手,滴熘熘的打了个转,此时此刻竟然是直奔这刺客面门戳来。

倘若执意下杀手先杀水无常,那他也难逃被钢叉贯首而亡的下场。

当即只能奋力一推,将水无常逼退,紧跟着身形一晃,让开钢叉所指。

却不想,水无常随手一把抓住了叉柄,后退一步,钢叉护住前心,冷冷的看着这不速之客:

“什么人?”

“你敢戏弄我?”

来者一身黑衣,之所以会有这句话,是因为水无常随手抓住这钢叉的举动,实在是太轻松了。

如此看来,方才这一叉子,能够伤到自己也是凭借其本身之利,绝对没有贯首而亡的本事。

自己为此闪躲,属实没有必要,反而是失去了将水无常毙于掌下的大好机会。

水无常冷笑一声:

“阁下夤夜而至,出手便要人命。

“好一个藏头缩尾的缩头乌龟。

“若不敢留下名字,你尽管自去就是,如今你一击杀我不得,如今我只需要出声呐喊,你便会身陷重围。”

“你大可一试。”

黑衣人至此似乎也不着急了,言谈之间瞥了一眼桌子上水无常方才写的那些东西。

不禁冷笑一声:“你果然该死。”

“你是暗龙堂的人!?”

水无常心头一紧,知道不妙,当机立断,全然不做纠缠,脚步一晃便已经朝着窗外跳去。

跃出门来,明月高悬,夜色之下,周遭寂静无声。

“难道……”

想到此处,水无常心头越发凝重。

脚步一点,便要飞身而起。

可就在此时,破风之声已经到了身背后。

他勐然回头,钢叉一扫。

却是扫了个空,一个拳头破风而至,直奔心口。

水无常掌心一动,钢叉在他手中飞快窜起,一把已经握住了叉柄顶端。

空出来的叉杆尽数回护胸口。

与此同时那一拳已经到了!

砰的一声响。

他这一杆百炼精钢打造的钢叉,叉杆在这一拳之下,直接给打的扭曲不堪。

拳风长驱直入,一拳命中水无常那三刀六洞的伤口之上。

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水无常被打的凌空飞起,跌落院落之中。

抬头再看,那黑衣人进步上前,一拳落下,正要命中他面门。

水无常心中一叹,已经再无余力。

凭借此人的力道,这一拳下来自己只怕脑袋都得给打没了。

正要闭眼等死,忽然嗡嗡拳响,竟然自身后传来。

睁开双眼一看,便见得两个拳头就在自己跟前对上。

轰然一声闷响,两者碰撞之下,席卷而起的庞大力道,直奔八方。

水无常给这罡风吹的几乎睁不开双眼,整个人拽着那已经扭曲的钢叉,满地打滚。

待等重整旗鼓,坐在地上回头去看。

便见到那两个对拳的人,已经分开。

彼此之间各退三步。

黑衣人满脸愕然的看着对面之人:

“你是何人?”

水无常却是认出来了。

此人是殿主今日身后跟着的一个老者。

却不知道为何,竟然会出现在此处?

一愣之下,就听到那老者冷声开口:

“你这一身鲸吞功,哪里学的?”

“鲸吞功!?”

水无常心头一紧。

怎么会是鲸吞功!?

学鲸吞功的人,不应该都是大胖子吗?

眼前这黑衣人身材跟自己相彷,哪里有半点鲸吞功的影子?

那黑衣人却是吃了一惊,一念之下,再不停留,转身要走。

今夜刺杀计划已经失败。

更是引起了旁人注意。

如今刺杀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事情了,而是要将这个消息传回去。

否则的话,大事不妙。

“哪里走!”

他脚步一点之间,正要飞身而起,结果一抬头,一个硕大的掌印已经从天而降。

“什么时候?”

一愣之下,匆忙出手。

却没想到这自天而降的掌法,竟然绝妙非常。

自己匆忙之间抵挡,却是抵御不住。

一念之差便被此人从天上打了下来。

不等脚步落定,他勐然一口逆血喷出,随着这一口血吐出来,一拳轰然扬起。

果然,那老者趁势而来。

这一拳正好跟老者的拳头碰在了一处。

然而与先前平分秋色之局不同,竟直接将那老者打的连连后退,步步跌飞。

再抬头,那黑衣人踏步而去,转眼便已经不知所踪。

“老马,没事吧?”

半空之中偷袭那人此时早就落了地,正是石城。

他伸手将老马搀扶起来,老马抹了一下嘴角的鲜血:

“虽然放他走本就是题中之义,不过没想到最后这一拳竟然真有如此威力……”

说到这里,他看向了仍旧满脸迷茫之色的水无常。

忽然一笑:

“殿主有命,水部主可愿随行杀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