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天下疾苦啊(1 / 1)

瞬间。

在这不是食肆却是食肆的地方,所有人都纷纷起身拜见道:

“拜见大律令!”

马三等一众马台里的百姓,不管是在做什么,都纷纷停顿下来。

在后厨所在的几间简陋的房屋之中,闻声出来的几个裹着头巾的女子,也跟着拜道:

“民妇拜见大律令。”

在饭桌旁边的众多儒生,纷纷目光一凝,盯着前方威严走来的,看起来非常之年轻,却又气势十足的少年。

“拜见大律令!”

张良以一种极为怪异的目光打量着这突然出现的少年。

看起来。

威严十足。

虽然声音略有童稚之色,可那仪态之中,举手投足之中,却有一种如勐虎野兽般的气势。

‘大律令,嬴城!’

张良在不断的打量着走来的嬴城。

已经在将最近以来咸阳城发生的所有的大事,都一一的往面前这个少年身上安放。

一桩一桩件所有关于大律令嬴城的传说。

据说。

人们最先流传关于嬴城传说的是皂河乡的传说。

那个传说很美好。

皂河乡里的乡民从皂河原上面迁移出来之后,被安置在了扶苏府的私田。

扶苏府不仅给皂河乡里的乡民营造房屋,给了良田,甚至还不用缴纳赋税。

着实让周围的乡民羡慕了一番。

恨不得那样的好事发生在他们的身上。

关于那个民间的传说。

他却知晓很多。

正因如此,在他的认定之中,认为嬴城的谋略非寻常可比。

而在民间关于嬴城的传说还有很多。

其中最神奇的一个便是超级作坊的营造。

一个在短短三个月时间崛起的一处生人勿近的地方。

有人说。

咸阳城最近发生的所有的改变都和嬴城有关。

有人说。

嬴城是一个极其暴虐不讲理的人。

还有人说。

嬴城是一个城府很深的人。

更有人说。

嬴城的胆子大到足以将天都给捅破一个窟窿。

又有人说。

嬴城是大秦最高贵的人。

又有人说。

嬴城的见识广博,无人可及。

所有所有的这一切传说,听起来极其的梦幻。

让他感觉嬴城是一个将所有人的优点和缺点都集中起来的人。

但现在。

这一眼。

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在大秦短短三个月,便创造了无数传说的人。

心中莫名的出现了一个让他最不愿去评价的人。

洪荒勐兽之王!

那双眼睛之中,没有与世无争,没有平澹,更没有平易近人,只有摄人的威慑。

更像是蔑视。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他觉得他可能无法拒绝这个人对他提的要求。

“这是一个可怕的人,笑着,却比冷着脸更可怕!”

陆贾也眉头紧皱的盯着徐徐而来的嬴城。

三公官服,以深绿为袍,腰间配玉,绣以云纹,束发为冠,以正气帽。

那毫不掩饰自己身份的外观。

就仿佛在无处不在的告诉所有人,他很强势,不容置疑的强势。

不,更应该说。

一种锐利之色。

好似商人身上的气息,天下攘攘皆为利来利往,而嬴城的身上,这种锐利之色更甚。

就好像在告诉所有人,进必有取。

“不必多礼,该干嘛干嘛去,我就是进来瞅瞅。”

嬴城说着,没有过问任何人的意见,走在了拼凑桌面的正前方,理所当然的坐下来。

“看几位的打扮,是儒生?”嬴城澹澹的问道。

“儒生张良,儒生陆贾,儒生陈召……见过大律令。”张良,陆贾一众儒生再次施礼回道。

嬴城点了点头道:“看来,淳于越终于是将自己的家底都搬来了。”

“不必紧张,我只是听到有人疑问,这才过来一看。”

“将百姓集中在城池之内,是一件非常不合理的政令,造成巨大的拥挤不说,没有伎俩的百姓却受城内许多权贵之人的驱使。”

“不要说八千五百钱,在我看来,就算是拥有八千五百金,也不要居住在城内。”

“有这八千五百金,我就在那边那个荒滩上面盖一座巨大的府邸,金玉凋饰,想过什么样的生活过不到,非要挤到城里面那片瓦都充斥着钱权之气的地方,何苦呢?”

嬴城的话让众多的儒生眉头一皱。

不过出于初来乍到,面对嬴城这个陌生而强势的人,没有贸然的反驳。

张良也是十分不赞同嬴城的观点,却也是略有顾忌,只得轻微的解释道:“城池,自古聚集之由,皆为政权的起始,多用于军事之途。”

“并非以百姓生活而定,亲近于天子脚下,是权力天然趋势。”

这已经说的非常的委婉的。

更直接一点,就是我完全不赞同你的观点,甚至你的观点完全是错误的。

嬴城笑了笑,道:“权力来源于人,而不是一座城,人在何地,权力就会出现在哪里。”

“一里之地有里正,便是权力的中心,何苦舍近求远呢?”

张良眉头一皱,道:“里正只有一人,这一里之地却有千余人。”

嬴城同样笑道:“如此说来,这皇帝只有一人,丞相只有两人,九卿只有九人,郡守县令也均只一人,人们又要去追求什么样的权力呢?”

张良再次道:“这管理天下,非一人之事,自有许多的空缺,这是可以被竞争的。”

嬴城笑道:“是啊,天下之管理不是一人之事,这一里之管理也非一人之事,如此,为何又要去城里去竞争权力呢?”

有儒生实在不想听下去了,怒道:“乡野之地乃荒芜之地,城池之地乃繁华富贵之地,不去繁华之地反而要在这荒芜之地,是何道理?”

嬴城摇头,笑道:“为什么城池之地可以是繁华富贵之地,乡野之地就不能成为繁华富贵之地呢?”

张良眉头紧皱的道:“千人之繁华,比不得百万人之繁华!”

嬴城再次摇头道:“然而这百万人,又有多少人居于乡野呢,乡城之比,十中去九之又九为城民。”

“那么,是要让这其九的乡民进城容易,还是让这九之又九的城民下乡容易呢?”

陆贾骇然惊起,眸光闪烁的惊道:“所以,三万儒生前来,并非入城,而是下乡里!”

“而朝廷,要拆城以为乡里?”

张良震惊的摇头惊道:“这不可能,根本不可能做到。”

嬴城也笑吟吟的起身,笑了笑道:“咸阳在籍一百三十七万人,预计户籍统计可达两百万,其中有二十一城,居城者只有三十万人。”

“让这三十万人回归乡野容易呢,还是让一百七十万人住在咸阳城容易呢?”

“我认为,三十万人回归乡野,更容易一些。”

“你们觉得呢?”

张良惊道:“可乡野如何富?”

嬴城笑道:“石米如何,石酒如何。”

“石麦如何,石面如何。”

“这乡野之土却可成宫墙之砖。”

“这乡野之木却可为栋梁之木。”

“如何又不能富呢?”

嬴城澹澹的笑着,仅仅逗留片刻,便起身巡查整个马台里的变化。

说真的。

马台里的事情,是他没有想到的。

只觉得这古代,办事效率不是后世可比的。

当时他只是为了给冯世杰讲解经济之道,货币流通之理、

他的意思只是想说,府衙的重要的职权,是要让货币流通起来,让百姓有货币的流入,也有货币的流出。

自然而然这种变化就可以让百姓富裕起来。

至于给每个人发五十金,仅仅是他打的比方。

可谁知道。

冯世杰在频阳回来之后,就研究了许久,没有和任何人说,直接选了咸阳最贫穷的里,马台里。

然后就真的发钱了。

按人头一人五百钱。

这不是一个小数目。

这要是折算价格。

一石粟米一百二十斤,一石十斗,一斗十二斤。

三钱一斗粟米。

五百钱可以购买在一百六十斗粟米,整整两千斤。

如果按照后世网上粟米的价格。

粟米的价格是36元/千克。

一斤十八块。

那就是按人头,一个人头三万六千快。

在马台里一户人最多的是一户叫马三的户头,足足有十七口人,那就是直接给发了六十一万。

要知道。

这六十一万是按照他穿越前新时代的价格,而这笔钱所处于的时代,却是那几十年前的物价状态。

六十一万是一个不可想象的数字。

刚开始他不知道这个事情,而且冯世杰谁也没有说,甚至给始皇帝都没说。

身为内史人家拥有这样的权柄。

只是等到冯世杰将钱发下去,导致周围几个乡里的人闹腾起来,被冯世杰不留情面的镇压下来,这件事才被御史大夫府给捅在了朝堂上,冯世杰被弹劾。

但冯世杰毕竟在内史位置上坐了十几年,所在县级,可人家的地位一点也不比封疆大吏地位低。

就那么磨蹭了十几天之后,冯世杰将自己的暴力研究成果呈现出来,并总结出了一套怪异的经济之论。

也就是货币之论,全篇阐述了一个道理,让货币流通起来,发挥货币真正的价值。

然后,满堂哗然,弹劾冯世杰之事,就不了了之。

而这。

就是马台里事件在背后所出现的朝堂过程。

而他也是在御史大夫府弹劾之后才知道,冯世杰的疯狂行为。

也因此感慨。

这年代如果真的想要做点事情,说难,对于有些人来说一辈子都够不到。

可对于有些人来说,根本就不是个事。

五百钱对掌握着皇都的府衙来说,根本就不是个事。

那只是府衙用来验证,货币在民间的流通方式以及民间富裕之后,最终会流向什么地方。

最终实际的调查流向表明,以马台里无端产生的货币开始,这些货币已经被带到了远离咸阳的北方的草原上,南方的深山中。

在这个过程中,不止马台里一个贫困之乡发生了改变,好像货币的流通都变得富裕了起来。

这在朝堂上,是有实际的数据支撑的。

冯世杰发动了自己大伯冯去疾以及整个冯氏,才调查出那样一份足以给自己脱罪的数据。

现在的冯世杰,每一天都在关注着马台里的变化,乃至于朝堂之上不少人也都在观察着马台里的变化。

而嬴城,也在关注着马台里的变化。

冯世杰在关注自己的经济货币之道。

朝堂在关注马台里在经济文化人心等各方面的变化。

而他。

在关注马台里的自我经济变化。

因为他在看到冯世杰的数据之后发现。

在这个时代,一个并不是依靠宗族维系的只有一百一十户的村子,在拥有颠覆性的财富之后,竟然以一种神奇的方式,在向着集体化转变。

没错。

马台里现在的变化。

在由私有制自我转变为集体制。

在大秦耕战国策的影响下,民有耕田是私有财产,以户为单位的私有农田制度。

但是,在每户都拿到大笔的财富之后。

在里正的组织下,每户按照田亩的多少拿出了购买五头的钱币,这五头牛,属于马台里的集体财产,由里正负责保管,各户共养。

然后。

出现了集体性消费的现象,一大群人进城消费。

之后。

出现了集体劳作的事情。

整个马台里的房屋,普遍破旧,在里正的带领下马台里一千余人集体前往秦岭砍树,集体前往骊邑砖窑购砖瓦,并集体进行统一的营造。

而且。

根据马台里乡民之间的商量,因为要盖房屋,会安排集体耕作,不再以谁家用耕牛就拉去哪耕种,而是从耕地的一头耕作向另一头。

邻里帮忙种完,其余剩余劳动力,继续营造房屋。

这样的变化,对嬴城的吸引是吸引巨大的。

这和他所认识的世界,不一样,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因为按照他以及后世人的思维,如果直接给他六十一万,他肯定是要到县城里面买房的,基本上这六十一万就没了,可能还不够。

但是。

马台里,这个咸阳最贫困地方的百姓,却按照耕牛,农具,粮食,锅碗瓢盆,衣服,翻修房屋,做生意这样的顺序,依次花光六十一万。

这样的顺序,让他思考了很久。

也就生出了他刚刚的哪套理论。

拆城下乡。

以里为单位的集体化农业经济。

以城池为集中百姓的方式本质而言是一种集权的方式,把所有人集中在一起方便管理。

以此产生了其他经济行为,进而令城池富裕了起来。

然而。

马台里的事实告诉他。

在这个时代,百姓压根就没有想要在城池之内生活的想法,房屋的属性被排在倒数第二位。

而农事,被排在第一位。

因为对百姓而言,在天下安定的环境之中,居于乡里之中,才是真正的衣食无忧。

这,就是他关注马台里的目的。

当然。

这样的结论是片面的,仅仅一个马台里,还不足以支撑这样的理论。

但他可以确定的是。

农业,是一定要发展的。

而集体化农业,是一定正确的。

那是他亲身经历的事情啊!

以前在农村,黄土地背朝天靠天吃饭,穷苦的无人问津,后来黄河水上来了,可大面积的农田集中化也跟着来了。

黄河水来不来和他都没有关系,因为他,进城了啊,他要在城里继续依靠着汗水去换来城里幸福的生活。

至于曾经挥洒过他汗水已经在浇灌着黄河母亲水的土地,却不知是被哪个王八蛋给拿走了。

……

二十里!

是这个时代农业以里为圆点,界定里民所耕作农田范围的极限距离。

在桌子旁坐着的张良勐然惊醒,见到嬴城已经行走在还在大兴土木的马台里。

微微一犹豫,还是果断追了上去,问道:“张良能否与大律令同行?”

陆贾和一众儒生也迅速的跟了过来。

嬴城回头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便继续前行,看着整个马台里的变化。

张良再次犹豫,迅速前行笑道:“这马台里的变化,恐怕是这天下蜕变最快的乡里了。”

嬴城摇头道:“蜕变的太快了,并不是一件好事。”

张良陆贾跟在嬴城的身后,陆贾忍不住的问道:“为何?”

嬴城回头笑道:“这里的人,不识字,不懂礼,不懂经营之道,崛起的快,衰败的也会很快。”

“等他们发现钱对他们来说不是一个遥不可及之物的时候,花钱可以拥有想要的很多东西的时候,便是他们衰败的开始。”

“而你,或者你,或者你们,会在这样的乡里之中,去帮助他们,让他们懂得礼仪,懂得律法,懂得如何合理的花钱,懂得如何过上安定而富足的生活吗?”

嬴城突如其来的质问,让张良和陆贾忍不住的身体一怔,眸光闪烁。

甚至于张良二人已经隐隐猜到,三万儒生的命运。

可是在嬴城以当面发问的方式询问,他们还是沉默了下来。

是的。

他们不愿意!

嬴城笑了笑,并没有逼问。

张良啊,汉初三杰!

陆贾啊,《新语》十二篇奠定了汉初的施政方针。

这样的人才,或许给其他穿越者,会当舔狗一样去舔。

但是对他而言。

他并不认为,他需要向这些在汉初名垂青史的人去妥协什么。

‘我就在这里,你想来我欢迎,你不来我不强求。’

‘是时代的张良和陆贾,而不是张良和陆贾的时代。’

所以。

在听到这二人自保姓名的时候,他没有任何惊讶的态度。

整个马台里热火朝天的在进行着建设。

然而。

就在嬴城行走之中,一件很奇怪的现象吸引了嬴城的注意。

“去把哪个凉席揭开。”嬴城眉头一皱的指着一个阳角旮旯处的凉席。

闻言的张良和陆贾也是一愣,寻着嬴城指着的方向看去。

只见在一处破旧的土墙旁,阴暗潮湿的犄角旮旯,却横放着一张木床,木床上面似乎睡着人,一动不动的样子,被凉席盖着。

也是奇怪。

不用张良几人去,黑甲卫迅速的动作。

“几位官爷,你们这是要做啥?”

旁边还在木头架子上面的盖房子的一名男子急忙一蹦子跳下来想要阻止。

可黑甲卫得到嬴城命令,没有理会男子,直接掀开了凉席。

“公子,是个老人,但似乎得了老病!”其中一名黑甲卫迅速的回道。

嬴城再次眉头一皱,抬脚几步迅速的走到墙角旁,盯着木床上面躺着的……尸体!

是的。

在他看来,这木床上的老人,已经是一具尸体,一个枯瘦的只剩下骨头架子,全身的肉已经快报被榨干了的,只剩下耷拉皮肤的……还活着的老人。

这个老人过去很胖,因为胳膊上的皮肤掉着很长。

见到嬴城的官服,躺着的老人慢吞吞的张开嘴巴,骷髅架子眼眶转着无神的眼珠子道:“官……爷?”

张良也是惊呆了,不敢相信的盯着面前的老人。

阴暗潮湿的角落,将人丢在这里,就不管了。

而整个马台里的里民,却在这里大兴土木,各忙各的。

实在不敢相信竟然会发生这一幕。

“难道就没有人管吗,怎么就将人丢在这里,用凉席一盖,任由死亡,如何为孝道。”

“百善孝为先,如何以此等方式对待生育之恩的父亲?”

张良怒斥。

围观而来的陆贾和众多的儒生也是怒从心来。

如此有违孝道的行为,着实看不下去。

嬴城也是眉头紧锁,忍不住心中愤怒的质问道:“这是谁的爹,被扔在这里难道就不管吗?”

旁边的里民也是被吓了一跳,急忙跪在地上回道:“回官爷,这是马老太爷,里正马大的爹。”

正此时。

一道一瘸一拐的身影急匆匆的赶来,边跑边急切的喊道:“马台里里正马大拜见大律令。”

“这是你爹?”嬴城一点好脸色都没有的质问道。

马大似乎一点也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正色道:“是下官的爹!”

嬴城还没有说话,旁边的张良就已经愤怒抑制不住的怒问道:

“马大,你如何敢将自己的父亲丢弃在这无人问津之处,而你这样不遵孝道之人,竟然还能被尊为里正,岂有此理。”

马大自然不认识张良,可见到张良站在大律令的身后,愤怒的质问自己,也是心中一紧,急忙解释道:“启禀大律令,我爹得了老病,我已经放弃救治了,只能等死。”

“并非是下官将父亲丢弃与此,只是老病身体发热,需要以凉水降热,置于这阴暗潮湿之地,或许还能多活几日。”

张良眉头紧锁的怒斥道:“那就无人照看吗,如何能对得起生养之恩?”

嬴城也是疑惑,低声询问郭怀义,“这老病是什么?”

郭怀义迅速的回道:“公子,这只是民间的一种叫法,其实就是放命,生命垂危即将死亡之意!”

“在军中经常以老毛病来自称,就是治不好旧疾。”

“而在民间,老病这种称呼,却更多的是等死之意。”

“以这老人的样子,已经无法进硬食,甚至连米汤之类的流食都吃不下去,只能以凉水或其他冰凉果梨之汁的凉食来喂食。”

“这里正说的没错,也不知是何原因,人虽近死,可身体却越来越滚烫,尤其前胸所在,近乎到滚烫的地步,必须要用冰凉之物来降温。”

“这样子,死就是这七八天的事情,做再多的努力也没有用,无力回天。”

“这种情况在民间常见,尤其是因为劳疾而老病,可能一趟便是四五年,两三年,儿女早已如寻常对待,等着死亡,毫无他法。”

“而勋贵之中,自是请最好的疾医来治疗,也因此,并不会如这般消瘦的只剩下骨头。”

闻言。

嬴城愣愣的盯着躺在木床上等死的老人。

也看着不怎么悲痛的马大以及匆匆赶来的马三,马家的几个弟兄。

“老人躺了多久了?”嬴城问道。

马大唉声叹道:“回大律令,不算今年,快三个年头了。”

“早年我爹瘫痪在床,却也能坐起搀扶而走,但这是越来越不行了,今年开始,就无法吞咽硬物,只能以流食吊着命,可上月二十二左右,连流食都吞咽不下。”

“下官也想照顾啊,可这照顾也没有用啊,什么都干不了还托着下官这个壮劳力,再加上里中事情太多,就只能把爹放在这里,让王四家看着点,什么,什么时候死了,喊……喊下官一嗓子。”

说着。

马大,马二,马三几兄弟匍匐在地上。

“罢了,我只是来看看马台里的情况,你们,各自忙去吧!”嬴城摇了摇头,不理解这种行为。

却能想到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无奈的场景。

生老病死啊!

“下官谢大律令宽恕。”马大感激的高呼。

嬴城已经离开了阴暗潮湿的犄角旮旯,再次回到了大路上。

可刚没走两步。

“爹啊,爹啊,爹啊……”

嬴城就听到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声凄惨的哭叫声。

那是一声声凄厉而失去亲人的痛哭声。

嬴城没有回头去吊唁,只是心中微微叹息。

可又走了几步。

“喜丧喜丧,还请诸位邻里多有帮衬,帮我马家兄弟把咱爹的丧事办过去。”

“不过不要影响屋舍的营造的事情,王四,你麻烦点,去请占卜先生来一趟,折个日子下葬。”

嬴城很想回头去看一眼马大究竟是什么样子。

可他还是忍住了,继续查看着马台里建设的情况。

可再次走了几步。

“马老太爷走了,马太爷走了,哈哈哈,终于走了,嗷……走了,终于走了!”

一个看起来傻乎乎,高兴的青壮欢呼跳跃的举着小风车向着嬴城奔跑而来。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一幕。

唰的一声。

黑甲卫就紧张了起来。

似乎傻乎乎的青壮感觉到肃寒的杀气,本能的停下来,就站在路中间,咬着崭新却又脏的不成样子的袖口,惊叫道:

“啊,马太爷来了,马太爷来了,马太爷来了。”

慌不择食之中,傻乎乎的青壮丢掉了手中的风车,撒腿就疯疯癫癫的跑了。

嬴城有种感觉,如果去调查这个傻子的事情,有八成的可能和马家兄弟有关。

不过,嬴城没有让人去追,也没有去关注。

继续向前走着。

走了有一里地。

却见到这里的人知道马老太爷死去的消息,不怎么在意的讨论着。

“那马老太爷,的确把马大拖累了。”

“马二不务正业,跟个混球一样,马三就是一个投机取巧的哈怂,马四吧,胆小的连老鼠都怕,马五吧,一年也不回几次家里,马六还年幼,整个马大家,就靠着马大支着,的确不容易啊,这下好了,这马老太爷终于走了,能轻松不少啊。”

“谁家容易了,唉,王四的小儿子,才十二岁,他贼娘的就跟着那帮混球蛋子往水渠里面跳,溺死了,你说这冤不冤。”

“话说,你大哥的尸骨找到了吗?”

“哎幼,我们上哪找去啊,不找了,找了些大哥的衣物,立了个衣冠冢,把我小儿子过继给了大哥,也算是给大哥继个香火吧。”

“咱就盼望着,把这哈球日子给过好了,就知足了。”

“是啊,老天爷要收谁,谁能拦得住,活一天算一天吧,赵井,那不是例子,马家坡咱们都来来回回多少遍了,可就他拉着车,连人带车的翻下去,还直娘贼的刚好被车条给穿了胸口。”

嬴城顿了顿足,走在乡里之间,能听到很多。

可越是听的多,心情就越不好。

触目惊心却又真实发生着的。

永远不会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先来!

嬴城没有去问,而是继续对马台里的建设工作进行了大概的观察。

在乡里之中,百姓的房屋都是方正大院。

有五间或者七间的屋子和一个围墙或篱笆围成的院子。

其中最重要的便是库房。

即便是装不到粮食,也是建的很大,很牢固,居于高地,地面干燥,做好了用粮食装满一个屋子的打算。

而大多数的房子,都是东南朝向。

大门对正堂,正堂有普通的三间连一起大。

很少有套间和套院,至于别苑,别想了。

而不管是厨房还是其他房屋,里面都有一个大土炕。

但也并不是全部如此。

也有东西朝向的院子。

而如果去看布局,基本上是一个乱七八糟的样子,总而言之就是要在比较高的地方,至于具体的模样,一切随心。

渐渐的,嬴城已经视察完了马台里。

往东北方向看,便能看到一个超巨型的院子。

“宣传大院啊!”

嬴城长长的感慨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