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果的想法说起来简单，但实施起来却没有那么容易，因为这是格莱美颁奖典礼，不是路边的临时表演。

在格莱美这样的大型颁奖典礼上，演出顺序、演出时间、演出内容的安排都是有讲究的。就好像格莱美策划了悼念科特-柯本项目之后，荣耀至死等参演乐队就必须提前进行彩排；而项目取消之后，格莱美又必须提前对表演内容进行重新安排，比如说分配给荣耀至死的表演时间就是八分钟，如果是类似于过年倒计时这样的特别节目，还要精确到秒。

所以，荣耀至死想要在表演过程中偷天换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如果是使用配乐母带的歌手，雨果的计划根本就不可能执行，因为他们必须提前把配乐交给组委会，工作人员会进行再三确认，以保证演出过程中不会播放出错误的配乐来。幸运的是，荣耀至死是乐队虽然也有乐队为了避免现场演奏出错，也会选择配乐，但荣耀至死选择的是现场演奏，这也使得雨果的计划有了落实的可行性。

不过事情依旧不简单，因为这是现场演出，不仅身为主唱的雨果需要演唱话筒，而且成员们进行演奏的乐器也都需要连接到音响上。当荣耀至死的演唱偏离轨道时，负责节目的导演只需要命令音响师把音响关闭或者是切断话筒声音，就可以控制事态了当然，那么届时格莱美就需要面临一段直播空白，这就是绝对的直播事故了。

虽然说让格莱美面临直播事故也是不错的选择，但雨果这个计划的目标显然不止于此，如果荣耀至死版本的“少年心气”没有办法让观众欣赏到，那么这个计划也就没有意义了。

所以，荣耀至死需要一个犯罪同盟。

当亨利听完了尼尔的阐述之后，他那慵懒而随性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停顿，然后微微挑了挑眉，“所以……你们的意思是，你们要让格莱美在全美转播时，丢一次脸。”

“呃……不如这样说，我们想要用这样的方式表达我们的不满和坚持，表达我们所热爱的摇滚……当然，我们对涅槃乐队一直都是很佩服的，能够有这样一次机会展现我们对他们音乐的理解，十分难得。”亨利的反应着实是出乎了大家的意料，尼尔有些慌张地看了看站在自己四周的队友，断断续续地说到，“戏耍格莱美只能算是附加收获。”

“附加？”亨利那懒散的嘴角微微一抿，泄露出他内心的不认同。

“亨利，难道你不意外吗？”佩德罗对于亨利的反应十分不解，同时又有些好奇，“难道你不想阻止我们吗？不是经纪人应该做的吗？”

经纪人的任务就是为艺人正在利益最大化，将损失最小化。这就是最简单的总结了。

亨利沉吟了一下，拖长了尾音，“我应该感到意外吗？”亨利的视线落到了雨果身上，微微眯着眼睛，彷佛想要将雨果看透一般。雨果却是一脸镇定而坦然地迎向了亨利的目光，一点也不心虚，这让亨利嘴角微微扯了扯，“我不这样认为，这就是你们，不是吗？”

亨利没有说的是，在与荣耀至死合作之前，他就观察了这支乐队很长时间，现在双方又合作了两张专辑，他对于这支乐队是有足够了解的，这是一支很纯粹的摇滚乐队至少目前为止都是。所以荣耀至死会在去年拒绝格莱美，所以亨利会在和百代唱片谈续约时坚持己见，自然而然，今天听到乐队的计划，小小的意外之后，亨利也就坦然接受了。

这，就是他所认识的荣耀至死。

“这又是我能够阻止的吗？”亨利紧紧地盯着雨果的眼睛说出这句话，这让雨果不由莞尔。

亨利的确对乐队很了解，在这支乐队里，其实雨果、福金、尼尔都是硬骨头，做出决定之后轻易很难改变，佩德罗和阿方索虽然容易动摇一些，但他们犹豫之后往往也会做出和其他三个人一样的决定，这才使得五个人走到了一起。特别是牵扯到乐队灵魂精神的事情，就更是如此了。

这一次就是如此。

原本荣耀至死的队员们还以为，说服亨利成为他们的犯罪同盟要花费一大番力气，毕竟站在经纪人的立场来看，荣耀至死的行为不仅大逆不道，而且还是在玩火，与其在表演上直接挑衅格莱美的权威，还不如选择退出呢，至少不会把所有事情都摆在台面上，一切都有挽回的可能。

一般经纪人听说这样的事，第一反应就应该是阻止劝说才对，将所有可能出现的糟糕情况扼杀在襁褓之中。

可是亨利没有惊慌失措那也就罢了可以解释为他见多识广，他居然还一副“我也可以帮忙”的模样，这就让人无法理解了。看亨利那懒散而随性的表情，就算下一秒他说出“你们这样做会更加刺激”这样煽风点火的话，也不足为奇。

于是，荣耀至死的成员们都不由面面相觑。不过，雨果倒是一副坦然的模样，他对亨利也有足够的了解，亨利的反应也许有些意外，但也还是在情理之中。他们过去一年半的合作一直顺风顺水显然是有原因的。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希望能够争取到那八分钟的表演时间，不受干扰。”亨利简单总结了一些，尼尔显然还没有回过神来，是雨果点头给予了肯定。

亨利托着自己的下巴仔细想了想，“其实也不难，只需要有一个开头就可以了，当你们在演唱‘少年心气’时，最开始的二十秒或者……我不确定，三十秒，导演没有成功阻止你们，他们就会认下这个错误。如果我运作的好……”亨利拖长了尾巴，一脸正在算计别人的模样，搭配那懒懒散散的表情，着实很奇妙，“我们甚至可以让格莱美主动承认，你们演唱涅槃的歌曲，这都是他们安排好的。”

雨果知道亨利的意思。如果当晚的导演没有在“少年心气”开始的初段阻止乐队，那么导演将会面临两个选择：第一个就是强迫性地终止表演，这就将导致直播事故，在颁奖典礼之后格莱美势必要和荣耀至死撕破脸，事情就会越闹越大；第二个就是让荣耀至死继续表演下去，格莱美表面上表示这都是他们安排的结果，然后把事后处理放到私底下进行：比如说封杀荣耀至死，让他们明年没有办法出现在格莱美之上。

对于格莱美来说，其实选择并不困难。他们因为保守而拒绝承认垃圾摇滚、新金属摇滚的历史地位，他们因为保守取消了科特-柯本的悼念环节，显然，他们也会因为保守而选择把事故咽下去，选择私底下处理。否则成为一个丑闻，格莱美自己也不会舒服。

那么，如何让格莱美忍气吞声呢？“少年心气”开始二十秒至关重要。

如果说荣耀至死开始演唱“少年心气”二十秒时间之内，导演组反应及时，掐断灯光、话筒或者音响等任何一个环节，他们完全可以把责任推到现场设备故障上，然后轻描淡写地将荣耀至死后面的表演也都掐断。

又或者是第一时间把画面切断，让电视机前的观众看不到现场直播，换成音乐录影带、广告或者格莱美宣传影片之类的视频，然后给予节目组充裕的时间进行现场处理。

这是一个艰巨的任务，甚至是一个不可能的任务。说服导演配合荣耀至死，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只能是从具体环节负责人员身上寻找突破点，比如说服音响师，接到导演通知时，不要掐断话筒声音。

因为在这样一场大型晚会上，导演和管理人员只是在幕后负责控制，真正执行工作的人员是十分庞大的数字，如果能够寻找到愿意配合的工作人员，控制几个主要环节，度过最开始的二十秒或者三十秒，事情也就算做成了。

但这显然并不容易，因为这些愿意配合的工作人员将来可能面临的就是失业。

亨利的手指轻轻在自己下巴点了几下，抬起头看向了佩德罗和阿方索方向，“你们确定要这样做，你们也知道后果？格莱美可不是那么好惹的。”比起尼尔、福金和雨果来说，佩德罗和阿方索更容易波动，也是亨利担心的对象。

不过这一次，佩德罗和阿方索显然也都下定了决心，亨利得到了两个人肯定的答复之后，确定荣耀至死真心想要如此做，于是他也就点了点头，把手放平了下来，“行，我知道了，把事情交给我吧。你们就负责把彩排工作做好，当晚的表演最好给我一个惊喜，否则我的工作就白费了。”

看着亨利用那懒散的表情做出警告，佩德罗和阿方索都轻笑了起来，亨利意味深长地看了雨果一眼，开口说到，“你必须知道，我需要请求里克的一些帮助。”潜台词就是，这是一个大工程，你必须知道这其中的辛苦和艰难。

雨果嘴角的笑容不由绽放了开来，“欢迎加入荣耀至死这艘海盗船，只希望我们的终点不是死亡，是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