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约金最低的话……亨利有一个估算吗？”说话的是阿方索，他的表情有些复杂，刚刚升起来的惊讶和狂喜还没有来得及消散，现在又被纠结和错杂所取代。

这不能责怪阿方索，任何人听到“两千万美元”，都很难说“我不在乎”。如果是两千万美元的签约金，这就意味着荣耀至死每个人可以分到四百万美元当然还要缴税、还要支付亨利的抽成，但即使如此，这也是一笔丰厚的收入，对于荣耀至死的每个人来说都格外重要。

雨果耸了耸肩，无奈地说到，“没有，这比较困难，因为我们的条件似乎有些太过苛刻了。”

给予一支摇滚乐队绝对的自由，这对于任何一家唱片公司来说都是无比艰难的决定，包括那些独立唱片公司，因为这就意味着他们需要交出大部分掌控权，没有办法将情况掌握在自己手中，自然也就意味着无法取得盈利。即使是独立唱片公司，他们制作出一张专辑之后，还是希望能够营销起来，不仅为了推广音乐，也是为了实现盈利，让公司继续下去。

更何况是百代唱片这样的霸主。

百代唱片的确需要荣耀至死来开拓美国市场，事实也证明这一决定的正确；但是百代唱片在全球市场是当之无愧的领头羊，他们又怎么会允许荣耀至死为所欲为呢？就好像这一次“沐浴晨光”的发行，虽然亨利一再坚持，但最终“沐浴晨光”还是在八月份结束之前发行了，这也是按照百代唱片预期轨迹进行的。

反过来说，荣耀至死想要继续创造辉煌，他们不仅需要百代唱片的支持，还需要百代唱片的资源，这才有可能离开美国市场，登上世界舞台。

所以，百代唱片肯定很难会轻易妥协。所有唱片公司都有底线，而百代唱片的底线则会相对而言高一些。

这也是雨果担忧的原因，他渴望能够享受更多的自由，但他不确定自己的队友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简单举例，一千万签约金两张专辑，保证乐队绝对自由，这是雨果可以接受的条件，但是荣耀至死的其他成员呢？在他们得知两千万美元甚至是三千万的可能性之后，他们愿意达成这样的交易吗？

“不过我和乔讨论了一下，还询问了一下大卫，他们说一千万应该是绝对没有问题的。”雨果只能把自己知道的信息都说出来。其实一千万只是底线中的底线，大卫-格芬说了，如果荣耀至死愿意答应这个价格，估计各大唱片公司都会打起来，所以至少会有一千五百万美元的签约金水准。不过，雨果没有把这些内容说出来，只是说了最低的底线。

阿方索眼睛里的光亮黯淡了下来，雨果可以看得出来，他在挣扎。从两千万直接就掉到一千万，如此巨大的落差就只是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主动权”，这真的划算吗？

佩德罗也很是震惊，“什么？这一下就只剩下百分之五十了？为什么？”佩德罗对于这些情况了解得不是那么多，所以他也不太理解，“我们和百代唱片的合作不是很愉快吗？他们没有干涉我们的专辑，也没有强迫我们做那些卖笑的工作，这一切不是都很好吗？为什么我们要牺牲百分之五十的签约金去争取更多的主动呢？”

佩德罗的话语其实就是整个事情的矛盾核心。

由于亨利的出色工作，荣耀至死和百代唱片的矛盾都在可控制范围，并没有真正爆发出来，在许多人看来，他们的合作完全是天作之合。但是雨果却清楚地知道，这一次签约，至少是两张专辑以上的合作，时间也势必会在三年以上，这也就是一个长期合作，那么未来矛盾就会不断累积，迟早会爆发出来。而这一次真正爆发出来的话，荣耀至死就没有反抗能力了所以亨利才会在合约条款上提出更加过分的要求。

雨果明白这一点，亨利和约瑟夫明白这一点，那么荣耀至死的其他队员能明白这一点吗？又或者更准确一点说，他们明白了这一点，愿意答应用签约金换取主动权这笔交易吗？他们明白这一笔交易对于乐队未来三、五年时间里的重要性吗？

听着佩德罗的疑问，雨果长舒了一口气，他不太知道要如何和佩德罗解释，因为这些问题其实绕来绕去都是相似的，从乐队成立之初开始他们就在面临这样的问题：金钱利益和乐队音乐之间的矛盾这几乎是所有音乐人都需要面临的问题。一直以来，荣耀至死都坚定不移地选择了音乐，走到了今天，那么面对更大的金钱利益时，他们还能继续坚持吗？

“佩佩，”开口说话的是尼尔，他此时神情已经平复了下来，不愧是荣耀至死的队长，始终保持着足够的冷静，“想一想吧，罗杰他们一直在催促‘沐浴晨光’的制作，为了这件事我们和他吵了几次，上次福金在录音室发火，你忘记了吗？这还是亨利极力阻挡的情况下。”

“可是，事情不是顺利解决了吗？”佩德罗不解地询问到，其实佩德罗只是单纯把疑问提出来而已，他本来就不是喜欢把事情复杂化的人。但雨果却发现了，坐在旁边的阿方索欲言又止，他神情里的挣扎十分清晰。雨果轻叹了一口气。

尼尔摇了摇头，“这次能够解决，是因为我们妥协了，我们还是按照他们计划把专辑推出了，虽然推迟了一个月。但你看，宣传期我们说好只有三周行程的，现在又增加了一个星期。这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毕竟只是宣传行程而已，但之后呢？之后他们可能会要求我们上脱口秀去配合主持人说一些笑话，我们之间除了雨果和阿方索之外，其他人都不是口才出众的人，你愿意吗？”

“再之后，他们会干涉越来越多，最终直接插手我们的音乐，希望我们能够制作更加商业更加流行的音乐，那到时候我们应该怎么办？”尼尔看得很清楚，他的思绪一直都很清晰，这也是他和雨果一直配合默契的原因，如果说雨果是荣耀至死的灵魂，那么尼尔就是荣耀至死的眼睛，为乐队识别方向的眼睛，荣耀至死能够走到今天，他们两个人的心灵相通是必要因素。

这样一番话如果是雨果来说，其实说服力不太够，因为雨果对金钱并不在意，他的演员身份就挣得够多了，而且雨果一心一意都专注在音乐之上，现在又是乐队里最受瞩目的核心，所以由他来说，就像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但尼尔却不一样，不仅因为尼尔和其他队员的处境相似，还因为他是队长，“佩佩，未来，这样的事情只会越来越多，百代唱片说的再好听，他们都是一家唱片公司，他们需要的是盈利，他们想要从我们身上榨取更多剩余价值。所以，亨利才会想着，牺牲一点签约金，来换取更多的主动权。签约金是眼前的小利，而主动权才是我们乐队支持下去的长远方案。”

尼尔说完之后，乐队五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雨果看了尼尔一眼，表示了自己的感谢。乐队毕竟是五个人的事，不可能所有事情都按照雨果一个人的意愿来发展，他不是独。裁。者，尼尔身为队长，能够和雨果有一样的想法，这对于雨果来说太重要了。

尼尔察觉到了雨果的眼神，轻轻勾勒了一下嘴角，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两个人的默契也无需太多的言语。

然后雨果就看向了阿方索，雨果知道阿方索家里的情况并不是太好，不过他不知道具体情况，但他可以察觉到阿方索的挣扎，当初阿方索放弃了汽车销售的工作进入荣耀至死，在最开始半年他们就是完全没有任何收入的，“几近成名”取得好成绩之后，他们的第一笔酬劳也是等到三月份才进来的，可以说阿方索几乎苦苦熬了一年，这才等到了现在的成功。

所以，虽然雨果希望阿方索能够和他心意相通，但他却不能强求。

阿方索抬起头来，看到了雨果那平和的眼神，没有急切，没有强迫，也没有烦躁，只是带着温暖的笑意，这让阿方索轻轻吐出一口气，他不会说谎：他心动了，两千万的签约金，这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但阿方索却知道，尼尔说得对，他不能因为眼前的小利就放弃长远的发展。

最重要的是，阿方索刚才突然就想起了约瑟夫。阿方索知道雨果是值得信任的对象，阿方索也知道荣耀至死就是他热爱的乐队。

于是，阿方索朝雨果露出了一抹笑容，然后拍了拍佩德罗的肩膀，“我们应该相信亨利，不是吗？他正在竭尽全力为我们争取利益，要知道，签约金的损失对他的打击才更大，但他却依旧为了我们在努力，所以我们更应该给与他支持。”

阿方索却是说出了另外一个重点，亨利的努力，其实牺牲的也是他自己的利益。

佩德罗恍然大悟，一脸憨厚笑容得意地说到，“对哦，那就按照亨利说的去做吧，我们应该相信亨利，不是吗？”彷佛他才是第一个看穿真相的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