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刚说他给许攸宁打电话时,许攸宁称身边有人在,而陆洋说他是在贴吧里看到了车祸图片才赶到现场,而不想那些图片却是他自己用小号发出来的。
“难道当时在许攸宁身边的人就是陆洋?”阮真真疑惑道,“他为了洗脱自己,才故意在贴吧发帖?”
高峻没有回答,陆洋已死,这个答案似乎已经无从查找。
屋内一时寂静无声,两人都陷入思考,良久之后,她忽然道:“我要查清楚许攸宁的死因,我一定要知道他为什么死。”
她面容坚定无比,一字一句里都透着决绝。他默默看着,轻声应道:“好,我帮你。”
待吃过饭收拾利索,时间已不早,他起身告辞,她却突然叫住了他,道:“你把笔记本带去给你那个朋友吧。”
他愣了愣,明白了她的话。
许攸宁在阮真真的笔记本电脑上搜索过降糖药物,而记录却被删除。高峻曾经建议过她把电脑拿给他的朋友去恢复,以确定许攸宁的死亡是否只是个意外,阮真真当时并没有同意,不想今天,却主动提出要他带走电脑。
这是她向他表达的态度,也是她对他的信任。
高峻觉得自己应该是高兴的,可不知为何,心头却突然有点莫名的沉重。这份重量压住了他的喜悦,甚至令他都不敢抬眼直视阮真真。他借着穿大衣的动作,避开了她的视线,只应道:“好。”
他停顿了一下,才又继续说下去,“这几天你别想太多,好好休息一下。”
她乖顺地应下,帮着他把笔记本电脑从书房拿出来,送他上了电梯。
阮真真本来是打算依照高峻的嘱咐,好好休息一下,然后恢复正常工作的,她已然没了丈夫,绝不能再丢了饭碗,否则才是真的活不下去。不想事不遂人愿,才刚刚第二天,苏雯就急慌慌地找上了门来。
苏雯那样昼伏夜出黑白颠倒的人,能在上午起床都不易,竟还亲自找上门来实属古怪。
阮真真既惊讶又意外,奇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还能劳动你出门?”
苏雯没理会她的取笑,神色难得地严肃:“真真,警察刚刚给我打电话了。”
阮真真随即就反应了过来,问道:“查到了你的车?”
“他们没说是什么事,只叫我去公安局配合调查。”苏雯回答,都这个时候了,竟还不忘开玩笑道,“是刑侦支队打的电话,不是网警,我估摸着应该跟我偷摸写情色小说的事没有关系。”
阮真真原本满心紧张,听了这话却不由得失笑,颇为无语地翻了苏雯一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贫。”
“我这不是怕你担心嘛。”苏雯也是笑,犹豫了一下道,“我应了立刻过去,你说如果他们万一问起我车的事来,我要怎么说?”
阮真真想也不想地说道:“就实话实说,那几天车借给我了,你不清楚。”
“这样说??没问题?”苏雯仍是有些迟疑,“如果不行,我们就商量好一个瞎话,看看能不能骗过去。”
“不用。”阮真真直接否定了她的提议,想了想,道,“要不然,我直接跟你去公安局吧?”
苏雯叫道:“你快拉倒吧,人家还没说什么事你就跟我过去,这不是不打自招吗?依我看,我们还是先按照高峻交代给你的办法来应付警方,先看看能不能行再说。”
“好。”她应道,却起身去穿大衣,“我跟你一起过去。”
苏雯不禁有些急了,气道:“哎?阮真真,你这人听不懂话是吧?”
阮真真笑了笑:“我是你的好友,陪着你去公安局再正常不过了。实在不行,我就在车里等着,不跟着你进去。”她不等苏雯开口,又道,“你叫我现在在家里等,我更难受。”
苏雯拗不过她,只得带着她一同出门。
两人开了车去公安局,一路上设想了无数种可能,几乎把各种情况都一一演练了。临下车前,苏雯突然又转身看阮真真,紧张兮兮地问道:“你跟我说句实话,人真不是你杀的,对吧?”
阮真真愣了愣,顿时哭笑不得:“真不是我,我哪有那本事。”
苏雯却还一脸紧张,又道:“你千万别骗我,如果真的是你做的,我死也会帮你顶住,不把你供出来。你要说不是你,那警察也不会冤枉人,我可就跟他们实话实说了啊。”
阮真真既感动又想笑,探身凑过去双手捧住苏雯的脸,在她脑门子上吧唧亲了一口,道:“去吧,跟他们实话实说!”
苏雯重重点了点头,一个人走进了公安局。
阮真真就在车里等着,约莫过了一个小时,苏雯这才一溜小碎步地跑了出来,带着一身寒气坐进车内,哆哆嗦嗦地对她说道:“真是那事。”
阮真真没觉慌张,也没觉害怕,反而有种石头落地的踏实感。
果然,警方在下午就又“登门拜访”,来的仍是上次那两个人,那位陈警官只简单问了几个问题,阮真真照着高峻事先交代好的说辞来应对,最后在一份调查笔录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把两位警官送出了家门。
她忍不住给高峻打电话,奇道:“他们虽然来调查我,可是瞧那情形,好像并没有把我列为重点怀疑对象。”
高峻在电话里说道:“因为人不是你杀的。”
“可他们是怎么确定的?”她疑惑不解。
高峻答道:“从现场来看,凶手是从后面捂住陆洋的口鼻,一刀割断他的喉咙,并且大力控制住他,令他几乎无法动弹,导致所有的血液都喷溅向一个方向。阮真真,你能有这么大的手劲做到这些吗?”
阮真真听得心惊:“不能。”
“所以你不是他们的重点怀疑对象,”他停顿了一下,才又继续说下去,“杀人的应该是一个壮年男子。”
他应是在现场就洞察了这一切。阮真真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道:“你那晚叫我不要报警,并不是因为我洗脱不掉嫌疑,而是怕你自己洗不清,对吧?”
“嗯?”他愣了下,随即轻笑起来,“你当时跟我在一起,我洗不清就等同于你洗不清,别忘了,我可是你打电话叫过去的,没准就是为了帮你杀掉陆洋呢。”
她被他堵得没话说,只得暂时认输:“好吧,我说不过你。”
“真真。”高峻叫她的名字,声音里残存着难掩的笑意,“你生气了?”
她的确不大高兴,却仍装作风轻云淡的模样,道:“没有啊。”
“真的?”他又低笑着问道。
阮真真没作回答,而是换了话题,问他:“电脑恢复得怎样了?你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高峻那位懂电脑的朋友在北陵,稳妥起见,他们没有使用快递,而是由高峻开车亲自把电脑送至北陵。他是今天一早走的,阮真真算着时间,觉得此刻电脑应该已经送到。
高峻说道:“已经在修了,有了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好。”她应下。
电话到此已无再继续下去的必要,而他却似乎并不想就此结束通话,停了半晌又道:“好好吃饭。”
她又只应了一个“好”字。
他便没再说什么,默默挂掉了电话。
不知为何,阮真真之前曾经有过的那种感觉又从心底弥漫了上来,高峻似乎在试图操控自己,没错,就是这种感觉。
他手上似是有根无形的线,在不知不觉中牵扯住她,捆缚住她,试图操纵她的行为,甚至她的思想。在过去的十多年中,她把自己活成了许攸宁手中的玩偶,而现在,她似乎又要成为高峻指掌之间的傀儡。
这种感觉,叫她极为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