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氏从西灶房里出来的时候,陆飖歌正蹲在后院门口,看几个小童围着个货郎买麦芽糖。
并不是每个孩童都有铜钱买麦芽糖的,货郎也不拘什么,只要是孩子能拿出来的粮食鸡子或者其它吃的,基本上都能换一块或大或小的麦芽糖块。
邱氏出来看着蹲在地上望着人吃麦芽糖的陆小四,不由的心一软:“小四,娘给你也买一块麦芽糖甜甜嘴。”
“娘,我不吃,我们回吧。”
她又不是小孩子,要什么甜甜嘴。
陆飖歌其实不爱吃糖,小时候来福利院的叔叔阿姨哥哥姐姐都喜欢带糖。
一包糖果,可以分很多小朋友。
在他们眼里,这些福利院的孩子都是没人要孤儿,可怜的很。
命苦的人,只能吃点糖来感受一下生活的甜。
陆飖歌说不吃,邱氏还是花了三文钱买了巴掌大一块,让货郎用刀切成几小块用油纸包着:“你要是不爱吃,回去和你大姐二姐她们分着吃。”
哪有孩子不爱吃糖的,小四说不吃不过是她懂事。
“谢谢娘。”
陆小四接过糖,跟着邱氏踢踢踏踏往家走。
有娘的宠爱,其实她也是不拒绝吃糖的。
这几日邱氏要来来福顺,教陶山和扬州的李师傅做菜,陆飖歌就成了邱氏的小跟班。
“娘,我爹说要买地建房的呢?”
“地哪有那么好买的。”邱氏叹了口气,“我们家也没多少银钱,那些大户人家要卖都是一个庄子,那些小门小户的卖,也只能卖个一亩地两亩地的,大部分都被村里的富户买了,轮不上咱们。”
“哦。”
陆飖歌低着头,看脚下的石板路,心想,不卖也好,要是起义军打过来,大家逃命都来不及,到时候还不知道买的地和建好的新房便宜了谁。
不过,李掌柜说的话她也没准备告诉邱氏和陆全。
这两口子,都是老实本分的乡下人。
得几百两的银钱已经日日夜夜睡不着觉,一晚上要起来几遍查看。要是知道红缨军在淮城起义,等秋收就要打过来,估计这两口子晚上连觉都不敢睡。
陆飖歌不是没想过逃。
可她私下打听过,户籍在这里,又没有路引,就他们这一大家子,哪都去不了。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等起义军打过来再说。
邱氏在前面走,心里惦记着家里的小五有没有哭闹,步子迈得有些大。
陆飖歌在后面跟着,想着心思,越走越慢。
不知不觉,娘俩的距离越拉越大,谁也没发现。
路过谢家药店,谢大夫正坐在门内看诊的桌子旁冲陆飖歌招手:“陆小四,你过来。”
自从上次,陆全去南阳回来捡了个人,谢大夫说可能是红缨军,让送土地庙那边去。后来亭长又带了两个差爷,去了野码头搜人,陆飖歌对谢大夫就有些怵得慌。
说不清楚为什么,她总觉得,谢大夫这个人,也许并不像他表面那么简单。
陆飖歌看了一眼走远的邱氏,无奈地踏上药店的台阶:“谢大夫,您找我有事?”
谢大夫见陆小四走近,笑眯眯地问道:“小四啊,上次你爹救的人你可再见着没?”
此刻店里无人,老谢大夫领着孙子在后院晒草药,谢夫人领着两个女儿在屋里做针线活。
整个药房,只谢大夫一个人守着。
陆小四一只脚刚迈过门槛,一只脚还没提进来,闻言愣住了:“谢大夫,人不是你领走了吗?我和我爹后来再没见着啊!”
“没见着吗?”
谢大夫一脸的纳闷,“那日我确实是让你爹将人送去土地庙,后来镇上查的严,我就没来得及去,再后来去也没见着人!我还以为,是你父子带回去了呢。”
“没有,送到土地庙后回去,亭长就带人去野码头检查,我爹吓到吓死了,怎么还敢回去找人。”陆飖歌嘴上说着,心中却陡然一颤。
当日亭长带人搜索野码头的时候,她就怀疑是谢大夫露了口风,不然怎么就偏巧,她和她爹前脚回去亭长就带着两位差爷到了野码头。
后来,陆全也拿了银子送到谢家药店。
当时是老谢大夫在铺子里,说店里并没有人,还说谢大夫去乡下出诊去了,这两日都不会在店里。
隔两日陆全又来了一次,老谢大夫还是说谢大夫出诊没回来。
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谢大夫说他没接到人,老谢大夫说店里并没有溺水受伤的病人。
这父子俩,到底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现在,谢大夫问她有没有见那人,是在套她话吗?
陆飖歌小脑瓜子转的飞快,面上却半点不显,还一脸天真地问道:“谢大夫,那人会不会死了啊,你有没有在附近找找啊?”
“找啦,确实是没见人。”
谢大夫摆摆手,神情微恙,“我还以为这人被你爹领回去呢,既然没回去,估计是被人救走了吧。”
“救走最好,只要人没死就行。”
陆小四半边身子还站在门外,似乎准备着随时走的样子,“我爹还惦记着,说这两日来找谢大夫问问呢。之前他来,都是老谢大夫在,说您去乡下出诊了。”
“嗯,这几日我是去了乡下,昨日刚回。回来就听我爹说你爹来了两次,我才知道这人就这么不见了。这人也是,都这么些日子了,也没见消息。难道这么大的救命之恩就这么算了?”
“什么救命之恩。”
陆小四总算提脚进了门,“我爹说了,他们打鱼人别说看见人,就是水里落了个猪仔也得捞上来,送人家里去。不然,这心脏了,可吃不了打鱼这口饭。”
“也是,你爹娘啊都是好心人。”
谢大夫换了话题问道,“我看你这两日都跟着你娘往码头跑,是去码头卖鱼吗?听说你爹现在都不在洪湖捕鱼,天天晚上去河道里下网,难道河道里的鱼比洪湖里还多?”
从野码头去来福顺,走水路并不便利,因为蒋家坝是一条直街,从镇上过势必要经过一路大大小小的店铺,包括谢家药店。
这几日陆飖歌一直陪着邱氏往来来福顺。母子俩心中念着长鱼菜的事情,并没有对谢家药店多注意。
反而是谢大夫,日日坐在门口看诊抓药,镇上走动的人他基本都能留意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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