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照不是感觉不到姐姐的变化，只是她不想去相信而已。
以前的乐照是个傻子，她以为聪明了就会快乐。
后来乐照努力让自己聪明起来，发现很多事情看得太透，反倒更加不快乐了。
“学长，凡事都要讲证据。”乐照目光落到顾亦行的脸上，“学长，一切都凭着我以为的话，这个世界会变得很混乱。毕竟不是人人都有自律的德行。自私的来说，很多人都觉得自己是对的。但凡有一点不顺眼，轻则开口批评，重则大打出手。”
“照照。”顾亦行想告诉乐照他进监狱的真相，可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乐照看着他眼神里在挣扎，像是在做着某种思想斗争。很难看到这样的顾亦行。
等了一会，顾亦行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
顾亦行眼里的挣扎淹没，变成了平静以及浅浅的自嘲。
乐新这个疯子，偏偏算准每个人死穴。
顾亦行无法对乐照彻底死心放手，他为赎罪坐牢，为了她才选择进入这座牢狱的。已经做到了这一步，他根本就不舍得放弃。
所以他也做不到说出当年事情的真相，甚至都无法向她表述乐新是一个多么变态的人。
乐新的变态少年时期就可以看出来了。
但促成乐新这样的背后，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来自于他。
“你能原谅我吗？”顾亦行沉声问她。
乐照站起来，“学长，你需要的不是我的原谅。”
“你相信我没有强迫你姐姐吗？”
看着乐照快要走出去，顾亦行再一次追问。
乐照想到姐姐那一天崩溃的大哭，想到顾亦行脖子上的吻痕，想到那一张照片。
“学长，其实从情理的方面来说，你没有强迫她的理由。”乐照停住脚步，回头看他，“你和陆匪翧的恩怨，你和我姐姐的恩怨。我们四个人纠缠在一起。总要有一个人学会放手。大家才会解脱。长痛不如短痛，我不想做怨妇，我也不想我姐姐成为怨妇。我更加不想让陆匪翧夹在中间为难。”
“你很爱他？”
顾亦行盯着乐照，拳起来的手上青筋突起，“陆匪翧不配你这样。他不配。他在乐新这件事上优柔寡断！他让你受委屈！乐新才会在那儿兴风作浪！你为什么要维护他？”
乐照看顾亦行的眼神变得苍凉，嘴角缓缓勾起恬淡的微笑，“学长，你知道吗？这就是你和陆匪翧不一样的地方。这也是我爱上他的地方。平心而论，那确实是他的缺点。可是我也是因为他的缺点爱上他的呢。你可以说我缺爱也好，说我没有脑子也好。我很欣赏陆匪翧，我知道我开口，他也愿意为我一再修改原则，放弃底线。可是我不是那样自私的人，我也不舍得让他为我一退再退。如果真的爱他，就不要为难他了。”
乐照从容地跟顾亦行道了一声，“再见。”
顾亦行紧握成拳头的手缓缓松开，清俊的面容渐渐露出迷茫的神色，“是……我也爱你……我也舍不得……为难你。”
因为有爱，所以解不开这样的困局。
终其一生，他们都在寻找爱的温度，可是爱欲于人，犹如逆风执炬，有烧手之患。
但感受到光和温暖，烈火焚身又如何？
门口，伏城在等待。
乐照走向伏城，“走吧。”
“去哪儿？”
“我想去看妈妈。”
乐照上车之后，便一直不说话，专注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等发现快到墓地的时候，乐照才回过神来，自己好像刚才没有告诉伏城墓地的位置。
“连这个你都调查过吗？”乐照惊讶。
“没有。我陪爸爸来过。那一次，还碰见了你带着那个叫……什么名字的小男孩？”
“小宝。”
乐照恍惚了一下，那一次她带着小宝，被他们的车子跟了一路，还以为是遇到坏人想要绑架他们呢。
“哦，是，小宝。你带着那个带小宝的小男孩来的。”伏城重复了一遍小宝的名字，“这个名字很奇怪。怎么能给男孩子取这么难听的名字？谁取的？”
乐照磨牙，“我取的。有意见吗？”
伏城再护短也不得不说，“真的难听。”
“他生下来的时候，身体不好。专门找大师算了之后取的这个名字，说是必须要叫到十八岁成年呢。”
“花了多少钱？”
哥哥你关注的重点不对啊。
“不记得了。”乐照默默扭脸看向窗外。
在伏城看来这不是心虚是什么。
“算了，就当是你的智商交税了。”
“……”
其实根本就没有花钱。她只是想编一个高大上的由来而已。
“哥哥，你知道我亲生母亲的墓地在哪儿吗？”
这些年，乐照没有过关于养母带她去给谁扫墓的记忆。
伏城摸摸乐照的脑袋，“对不起。”
当时陪着爸爸回来，伏城没找到墓地。毕竟时间久远，当时唯一的知情人也就是乐照的养母，已经过世。
尘归尘，土归土，时间带走的人，就连留在世间最后一点的痕迹都无法寻找了。
乐照低头，头发遮挡住她的神情，“那爸爸是不是很遗憾？”
难怪那样怨恨伏城的母亲，到死都不肯看她一眼。
“是。”
伏城想到那段日子，语气也跟着沉重，“爸爸知道自己的病也不肯治疗。他想要这样的方式惩罚自己。他伤害自己，对我母亲来说，就是最大的伤害。”
墓园。
乐照小心将墓碑擦干净，夜色渐浓。
有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乐照还以为是伏城，没有回头，“哥哥，我马上就好了。”
话音落地，就被人从身后抱住。
悬起来的心，在闻到男人身上清冽的香气之后落地。
“你怎么来了？”
乐照握住他缠绕在自己腰上的手。
“时间很晚了。”
陆匪翧低低的声音压抑着不悦。
才六点多的样子。
“我跟哥哥出来的。他在门口等我，你没有看见他吗？”乐照勾唇，声音温柔得回应。
“我不喜欢你跟他出来。”陆匪翧亲吻乐照的耳朵，“你要来墓园看你妈妈，可以告诉我。我会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