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仲没说话,目光紧紧盯着黑墨吟,想看出这是正经黑墨吟?还是那个不正经黑墨吟?
主性格的黑墨吟没有这么大胆吧,而且那第三点,更像是那个黑墨吟的话。
那个人格这么快就回来了?
所以刻意讨好他?
黑墨吟说完正心跳如鼓,见夏仲不回答只是紧紧盯着自己,芳心大喜,可看到夏仲那眼神中的狐疑才反应过来了,她的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意味,中性沙哑的声音响起:“我……是我。”
“哦。”夏仲就收回了目光。
“你,答不答应。”黑墨吟又问了句,这句话问出来她的脸已经更烧的厉害了,但语气里的渴望甚至带了点央求。
说完这句,黑墨吟又颤声加了一句:“你放心,就是你不答应,我也绝不会再嫁给别人。”
本来你嫁不嫁别人都不关一个拒绝的人事的,可是这样一说,如果拒绝就更多了一份责任,一份愧疚,就是因为你我不能嫁给别人了。
这还怎么放心?
“主人,答应吧。”白晶晶在夏仲嘿嘿笑着:“毛球,快说,主人答应你能吐出魂币来。”
毛球:“………”
夏仲皱眉。
这既然是黑墨吟主人格,那她这是什么用意?是看重了他能给她治病,所以来这么一出?他心中暗叹,这是准备拿他当长期工具人吗?
不过从某种角度来讲,女人不管是想要什么,男人可不都是工具人?
只要工具人做好了,你就可以叫女人离不开你,不管是靠脸,靠嘴,靠权,靠钱,或是靠某种能力…只要你能打动女人的心,她就会像马一样乖乖得被你骑着,要她往东就往东,要她往西就往西。
能让一个女人死心塌地离不开你,本身就是一个男人的成就感,愉悦感。
夏仲被周婷荷自荐枕席过,可成就感肯定是没有黑墨吟大的。
这是实话。尤其是对方的第三个条件…貌似还真有点诱惑力。
只是有些别扭,
太胡闹。
夏仲深吸一口气,张嘴正要给已经急得十指紧紧拧在一起的黑墨吟一个答复,对方胡闹,他不能胡闹啊。
“这不是夏仲吗?”
小船外面忽的传来一道声音,夏仲和黑墨吟同时一转头看过去,只见河畔边几个身穿锦衣的男子相伴着,其中一位面容长得干瘦,脸上没有二两肉的正盯着夏仲看过来,也同时仔细瞧着黑墨吟。
黑墨吟皱了皱眉,这是谁?出现的可真不是时候,不过能直呼夏仲大名,背景应该不凡了,是夏仲的熟识?
她就看向夏仲。
夏仲也皱了皱眉,他不认识啊。这是谁?以他如今身份地位,直呼他名?好大的口气。
右眼八宝童一扫:“下三等资质,后天三重功力,武学平平。”
“哈哈,夏仲,不认识我了?我是杨富星啊,北安医府的杨富星啊…”那男子见夏仲神情心中已有些不爽,可脸上却哈哈笑道。
夏仲一听北安医府这才反应过来,是这个世界夏仲的旧识,他一边回想着夏仲记忆,一边嘴上打了个哈哈:“啊,原来是你啊,真巧。”
杨富星很是自来熟的上了小船,眼睛直直看着黑墨吟,嘴上则道:“好小子,这两年混的不错啊,刚刚我在那画册摊上看到就像你,还真是,这位是?”
夏仲一听画册摊心里就一突。
坏了,真被认出来了,这让他天源宗宗主的面子往哪儿放?这可真要名扬天下了。
可他心中一转就又镇定下来,不对!没认出来。对方要是知道是他,哪里敢这种口气说话,这是还没全被认出来。
这时他的脑海里一段记忆浮现,杨富星,北安医府学医时和夏仲同期,家境富裕,为人张扬,有些功夫,当时夏仲家贫,又出门在外,只能算人家的一个小跟班,免不了被人欺负,要对这些地头人物伺候着些。
杨富星位阶还是低了些,哪里能知道圣榜第三,且对方就算是知道也不会把圣榜第三和夏仲这个“同学”挂在一起,只当同名罢了。
夏仲心中一松,还好没被认出来。
不然堂堂天源宗宗主,圣上钦封的圣榜第三的夏掌门竟然在街上买春…宫图,这名声怕是会比他和沐跋祭祀一战传的更加惊天动地!
想到此,夏仲起身笑道:“杨兄啊,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十三四岁时候的事,都是小孩子们,他也不能现在找补啊。
杨富星这才对夏仲的态度满意了些,点头道:“是好久不见了,有七八年了吧,本来一直想找你聚聚,可惜太忙没时间,你过得怎么样?”
“还好,还好。”夏仲笑道。
黑墨吟看着夏仲的神情,再听杨富星的说话姿态,也明白了,这是个夏仲的旧识,还不知道夏仲如今的身份地位,而夏仲的热情……
是怕买春…宫图的事丢人吗?
堂堂夏掌门买春、宫,而且还是她让买的,想到这她先前的羞赧顿时散了,不由一咬嘴唇笑了出来。
杨富星上了小船就一直瞅着黑墨吟,他本来只是想瞅瞅夏仲的女伴是个什么模样,这货去买春、宫,一男一女看了还不得回去好好试验试验胡天黑地一番?
结果这女子他乍一看只觉得只能算漂亮,还不觉得什么,但越看越是觉得好看,都有些移不开目光了,此刻见其一笑间的妩媚,更加心跳加速,他又问道:“这位是?”
这次直接就是问黑墨吟了。
夏仲只想打个哈哈就赶紧让对方走人,介绍黑墨吟?
对方不戴着那漆黑面具,是绝不能泄露她身份的。
“只是一位…”
他想敷衍一句只是朋友就算过了。
哪想黑墨吟则款款起身,瞅了杨富星一眼,看着夏仲,中性沙哑的声音柔声问道:“夏郎,这是你的朋友吗?”
夏郎?
谁是夏郎?
夏仲还没从她这一声称呼中回过神来,杨富星就道:“是朋友,是朋友,我们关系可好的很,在下杨富星,不知姑娘是?”
黑墨吟嘴角嫣然:“徐娘已嫁,怎敢称一声姑娘。”话落便含情脉脉的看着夏仲。
夏仲:“……”
杨富星怔了一下,不过立刻哈哈一笑,重重一拍夏仲的胳膊:“好啊,原来你小子已经成亲了。”
“呵呵…”夏仲干笑了一声,他也懒得解释,把这老同学打发走人就是了。
“真好,真好…”
杨富星嘴里连说两句真好,看起来是说夏仲成家立业,目光却看着黑墨吟头顶的发髻,那不是妇人髻也不能算是姑娘髻,只是木簪将青丝穿过,不过看黑墨吟穿着补丁衣裳,也知道是穷苦人家出身了,可能对此不太重视。
这夏仲命倒是不错,能娶这么一个媳妇,但是媳妇出门穿成这样,肯定混的好不到哪里去了。
想及此杨富星心中微动,便拉着夏仲道:“你成亲也不打一声招呼,可不够朋友,走走走,老朋友相见,今日我做东,请你们夫妻喝一杯。”
夏仲摆手一动不动:“不了,我们在这里吃就行,杨兄快招待其他朋友去吧。”
河畔上的几个朋友的确都在等着杨富星。
杨富星却一瞅小桌上的吃食,嗤笑道:“这算什么吃的,咱们老友相见,来了这里,我岂能不好好招待招待你和弟妹。”
“传出去,这不是说我杨富星不够朋友吗?”他说到这里脸色就一板,摆出你不去不给大哥面子,我可要恼了的姿态了。
他锲而不舍的热情自然不是冲着夏仲,而是冲着这个“弟妹”。
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个弟妹出身贫苦,买的那些玩意又都是些穷人家姑娘才买的,显然是情窦初开就被夏仲骗到手了,这种初为人妇,不识花花世界的女子是最诱人的,他今天的艳福到了!
他只要拉着夏仲夫妇见识见识花花世界,在这个弟妹面前显现显现自己的财力人脉,对方还不是顷刻就移情别恋,倾倒在他身下?试一番他的花样?
到时做他一房小妾也是不错。
至于朋友欺不可欺?
夏仲过去只能算他的跟班而已,算什么朋友,要不是正好看到夏仲买春、宫,他都懒得凑过来看看,假如夏仲上门求他什么事,他都不会见。
的确不算朋友。
夏仲的脸色也整了起来,他也看出这杨富星想放什么屁了,记忆里这就是个张扬霸凌的人物,没想到七八年过去了还是这德性。
还想拿小时候的姿态来压他?
对方既然是在那画册摊上看到的他,不用说,也是个急色之辈,这是想做一回西门大官人给他戴顶帽子?
好吧,就算黑墨吟不是他老婆,夏仲对这种败类也有些厌恶。
心下厌恶,夏仲就准备暗中出手治治这杨富星了,以他如今的武学造诣,捏死对方就像捏死一只蚂蚁。
根本不用明着出手,也不需要用“妲己图鉴”就能令的其五肢伤残。
自然也不存在什么身份暴露的破绽了。
可惜他还没出手,黑墨吟已经依偎到他身边,两条手臂将他的胳膊一挽,嫣然道:
“夏郎,故友相见,杨大哥热情相邀,咱们便去吧。”
那神情楚楚可怜,柔柔弱弱,似乎真是一个初为人妇的穷苦女儿家生怕自家夫君出事不周到,恶了好友的乖巧模样。
夏仲错愕低头看着她,四目对视,在那眸子里却看到了一抹跃跃欲试捉弄人的神情。
那意思很明显,她要捉弄这个杨富星,不准你动手。
这黑墨吟又想玩什么?
“对对对,弟妹说的对,和我客气我可真生气了。”杨富星则开心的很,看黑墨吟的眼里满是做为兄长的欣赏之色。
但那眼底的欲火掩饰虽好,却已经升腾而起。
娘的,这弟妹真是个尤物啊,放在床上,还不是任他予取予求?
不过现在还不到火候。
他从袖中大方的掏出一块银锭,往小桌上一扔,喊了声看赏,然后豪爽的转身,颇有西门大官人姿态:
“走,出去为兄给你们介绍介绍几位朋友。”
黑墨吟在杨富星转身的刹那,指间一缕红色丝线便掠出,将小桌下的画册卷了起来,收到了袖中。
夏仲看的一愣。
黑墨吟白了他一眼,俏脸微红,她得回去夜深人静的时候看看这冤家选了什么花样,不过这话她当然不会说了,搀着夏仲的胳膊,一副乖巧妇人模样:“夏郎,你想怎么处置他?”
“你看着办吧。”夏仲扶额。
“好的。”
外人看来,就像一对小夫妻在说着悄悄话。
黑墨吟主人格是温婉的,高贵的,可也是喜欢冒险的,当她摘下面具,就像去掉了那层身份,这时候的她可以说出让夏仲娶她的话来,也能做出一些古灵精怪的事来。
谁能知道她是黑墨吟?
夏仲倒是知道,但是夏仲在她心里已经不是外人了,反而她觉得夏仲知道她越多面越好。
这才有趣!
夏仲现在真有些摸不准黑墨吟的性子了,他严重怀疑刚刚对方说让他娶她怕也是逗他。
他要真答应?不会被反过来笑话一番吧。
幸好他没准备答应。
黑墨吟不再追问,是不是也看出了他没准备答应?
走到河畔上,杨富星的好友共有三位,皆是衣着不凡腰环玉佩的公子哥。
夏仲目光一扫,没一个资质好的,功力最多就后天四重,武学更是拉胯,果然什么样的人聚什么样的圈。
一个脸色白的像面粉缸里爬出来的碧袍青年脸色已经有些不耐,看着杨富星道:“老杨,怎么回事,让哥几个等你这么久?”
杨富星告罪一声:“江兄莫怪,这不是见到一个老朋友,我来引荐引荐,夏仲,弟妹,快过来。”
他大手朝身后一招,就像招呼自家的狗似得。
夏仲轻道一声:“我想回山上。”
他不想玩了。
黑墨吟:“夏郎莫气,一会儿我就把他的手废了。”
夏仲:“……”
白晶晶:“哦豁,我喜欢。”
毛球:“人家也喜欢。”
夏仲和黑墨吟慢悠悠走到杨富星身旁。
那三个公子哥只瞅了夏仲一眼,然后目光就都聚在黑墨吟身上了。
好个寒门美人儿,娇滴滴羞怯怯,虽然一身的补丁衣裳,可那身段姿态,鹅颈面容,简直是一玉人。
杨富星心里骂了一句,你们几个狗东西,也就看看罢了,这肉可是我的。
他小时候欺负惯了夏仲,长大了不仅不收敛,更喜欢那种欺负夏仲的感觉,来凸显他的优越感,已经完全将夏仲的“老婆”看成他的囊中物了。
还是那碧袍青年率先开口道:“杨兄,这位兄弟是?”
他看到黑墨吟搀夏仲,举止亲昵就知道是一对情侣了,虽然看夏仲一身布衣,可模样的确不凡,所以先问问根底。
杨富星笑道:“这位是我学医时的好友,姓夏,你们称呼夏老弟便可,旁边这是他夫人,呀,还未请教弟妹名讳?”
他一拍脑门,像是才想起来,转头朝着黑墨吟问道。
黑墨吟羞怯怯看夏仲一眼,中性沙哑的声音响起:“奴家夏墨氏。”
一听声音三个青年有些失望,可惜,这娘子声音不太动听,不过却也别有一番韵味,只是不知她欢好时的声音会是什么样,想及此都笑了。
至于夏仲…一听学医就不在乎了。
夏仲扫了这三位一眼,也感觉出对方的不尊重了,真是一群狐朋狗友。
这时杨富星又道:“夏仲,我给你介绍介绍这三位朋友。”
“这位是平川马行的马泰贵马公子。”
马泰贵一袭白衣,手持折扇,偏偏生的肥头大耳,没有半点潇洒之意,也不看夏仲,只是打开折扇扇着风,这都要冬天了还扇,典型的要风度不要温度。
“这位是西城粮行的二少爷,年有余年公子。”杨富星介绍第二位。
年有余穿着蓝红相间的袍子,皮肤黝黑,一脸傲气看着夏仲,同时像大人物似得睥睨黑墨吟。
一看他就是闷骚那种货色。
最后杨富星招着那碧袍白面青年道:“这位是北安张氏典当行的公子,张武陵,武功不凡,曾在八卦门学艺,一手八卦推云掌炉火纯青,人称“玉面碧袍”张少侠,他姑姑可是咱北安齐司官的二夫人,你称呼张三哥便好。”
这是唯一一个后天四重,也和公门有关系的,只是个姑姑做人二夫人的,也算是杨富星这几个朋友里有份量的了。
夏仲笑了笑,让他叫哥?
张武陵看他笑而不语,又扫了一眼黑墨吟,直接挑眉道:“怎么?我当不起夏兄弟夫妇一声三哥吗?”
杨富星一笑,看着夏仲和黑墨吟,眼里使着赶紧喊三哥的眼色:“张兄莫急,我这夏老弟是最懂做人的,岂能不把三哥放眼里,老弟,快喊三哥。”
黑墨吟“怯怯”看向夏仲。
夏仲好整以暇看着张武陵昂扬的面容,却奇道:“嗯?张少侠脸上的粉怎么掉了。”
话落,一股风吹来,还真有一层粉从张武陵的脸上像下雪似的哗哗哗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