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中初雪伴着心事一同落下，给整个都城覆上了棉花一样纯洁的白色，天气稍霁，天空不再是惨淡的灰白色，万物在积雪的掩映下仿佛又恢复了生机，像是顽皮又富有好奇心的幼童，左摇右晃的把雪花摆成各自的模样，将这雪景打造成独属于都城的冬天。

宏伟肃穆的宫墙里，宫人们都早早起来打扫路面的积雪，以防哪位贵人从这经过时滑了脚，那他们罪过可就大了。

积雪被扫除，露出路面原本灰色的地砖，排列整齐，循规蹈矩，像这皇宫里圈进的人和事，被束缚被幽闭被窥探被践踏。

宋扬醒来上早朝时，路面的积雪已经被清理的差不多了，但好在天气足够冷，初雪下的足够大，地面的积雪没了，墙头、屋檐以及房顶上还有大片亮眼的白色，给森严肃穆的皇城蒙上了神秘的面纱。

朝会无非就是民生和兵力问题，雪景虽然美，但也给农民的农种带来了极大的灾害，若是不能及时清理积雪，冬季里的农作物大概率会被冻死，那么来年春天，农民们将颗粒无收，不仅会影响粮食产量，还会影响税收。

大臣们争论个没完，却没有一个人能提出建设性的意见，吵的宋扬头疼，真想把那些个没用的东西都拉下去，让他们去给农民们清理积雪。

乔引见他烦躁，清咳出声，面带笑容道：“诸位争论不休，也争论不出个结果，既然这样，可否听本相说句话呢？”

那些大臣们听到这话瞬间噤了声，他们可以不顾无权无势的皇帝那难看的脸色，但却不能不顾位同摄政王的丞相那笑着的神色，前者再生气烦躁也嘣不出个屁，后者谈笑间就能要了他们乃至全族人的性命。

乔引见人都安静下来，开口道：“下层官员大多都无所作为，却能拿着别人孝敬的钱财挥金如土，打压四方百姓，有句古话怎么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而下层官员办事不力，那最有可能的就是上层官员监管不严，再上层的官员包庇护佑，才能让这层层下去，吸着黎民百姓的血，吸着江山社稷的血！”

他最后一句明显带着怒气的声音让四周都鸦雀无声，连宋扬都不敢说话，这明显的低压让朝臣们纷纷叫苦不迭，都后悔刚才为什么争论个没完，惹了这位丞相大人生气。

乔引见没人出声，就继续说到：“但是诸位也知道，查彻所有的官员费时又费力，也许还没等到查完，那些人就已经把证据掩盖的完美无缺了，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那些人还是会继续蚕食着王朝的根基，这是万万行不通的。”

他环顾了一周，料定没人敢发话，朝着宋扬行了一礼，又对着那些大臣们说道：“这样吧，就由本相带着皇上微服私访，沿着都城向南走，看看这场灾害的影响，以及下层官员办实事的能力吧。”

此言一出，朝堂针落可闻，甚至连呼吸声都快要听不见，宋扬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眸，也不由自主的放缓呼吸，生怕自己听错。

不知是谁带了头，众朝臣一片哗然，七嘴八舌的劝说道：“丞相万万不可，您和皇上都是千金之躯，是朝堂上的主心骨，更是国家的重中之重，万一出了什么事，王朝这不就完了吗？”

乔引呵呵一笑并未回答，只看向高位上坐着还没回过神的宋扬，眼神暗沉又炙热，像深不见底的漩涡，能把人吸进去。

等朝臣们差不多心情平复下来，朝堂又渐渐恢复安静，乔引才再次开口，矛头对准了刚才声音最大的几位大臣。

“诸位是不相信本相体察民情的能力，还是怕本相保护不了皇上，会置皇上于危险之中？又或者说，你们不是怕江山社稷无人接手，而是怕本相和皇上查出个什么，掀了你们的老底？再者说，你们想要本相和皇上出点什么岔子，好再也回不来？你们说呢？魏大人？金大人？”

两位被点到的大臣额角留下冷汗，当即跪在了地上拜俯道：“望皇上和丞相明查，微臣绝对不敢有此等谋逆之心。”

宋扬让两位大臣起身了。

他知道乔引是在警告这两位，以此来吓吓他们罢了，他不知道两位背地里有什么偷摸的小动作，所以就由着乔引去了。

乔引呵呵笑道：“两位大人别紧张，本相就是怕两位大人明知故犯罢了，知道两位大人不会包藏祸心的，还望两位大人不要跟本相计较。”

魏崇山和金锡哪敢跟他计较，连忙摆着手退回了自己的站位。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宋扬本来也很想出去，就没有反对，全由着乔引着手准备，他就当个甩手掌柜。

乔引准备的很快，不出三日他们就踏上了行程。

临行前，桂欣还跟他说了一件事。

宋清姿死了，死在了她最爱的夹竹桃下，死前怀里还抱着一簇干枯的桃花枝，好像是那日春宴时，春芳园里她在乔轻竹面前折下的。

那日的春宴好像还历历在目，但其实早已物是人非，他仍然怀念那位温婉和善的女子，若是没有挑破那岌岌可危的关系就好了。

乔引说他追查到李苏木的踪迹了，李苏木跟随着被流放的宋惊去了北方的极寒之地，在宋惊快死的时候救了他，然后让宋惊假死，带着他离开了极寒之地，在北方一个偏僻的山里面住下来了。

宋扬感慨良多，原书的主角经历这么多竟然还能在一起，不知道是该佩服两人的情比金坚，还是该叹惋世界意志的强大。

宋扬让人撤下了对李苏木的通缉，对宋惊假死也视而不见，由着两人去了，只要两人老老实实别再整出什么幺蛾子。

低调的马车缓缓驶出城门，宫里由向毅中和段明朗主持着，宋扬不担心政权问题，更何况这次乔引也会跟他一起。

这场为期两个月的微服私访可能是他们冰释前嫌的最后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