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阳寺内,穿着灰色僧袍的僧人们诵读经书,敲着木鱼,正上方佛像下坐着身穿皂衣和黑傧浅红色袈裟的教僧,正在诵经祈福,一众皇族亲眷和朝中重臣跪在殿中,听大师带着僧人为国家祈福。
皇上和皇后跪拜后起身把三炷香插进香炉,双手合十祈愿国泰民安。
等法事做好,皇上派礼部和寺里的大住持说起了后面几场法事的具体内容,以及过几日祭祀宗庙的安排。
宋扬跟在后面百无聊赖,看着乔引颀长的身影,忽而觉得很熟悉,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
可是具体在哪里见过,他又说不上来,心里无端涌上一股惊慌,让他觉得有什么重要的细节被他忽略了。
他停下来思考自己到底忽略了什么,竟然让他落后前面的队伍很多,他也懒得去追,就在后面慢慢走着。
直到完全看不见前面皇帝的仪仗,见没人发现他掉出了队伍,他索性在一处开满莲花的池塘边的矮凳上坐下,这个地方三步开外就有一棵树。
这棵树生长的极为奇怪,高大繁茂,开的花是一种白色的小花,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就是这种白色的小花散发出来的。
不远处池塘里的莲花,清涟不妖,素洁不媚,亭亭净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然而他却对满池的莲花不感兴趣,看着那棵开着白色小花的树看的痴了,冥冥之中,好像有人在引着他往树边走。
他走到树下,一阵微风吹拂,满树的花朵白净可爱,扑簌簌的掉落,淋了他满身花雨。
他拂去肩上的落花,从地上捡起一朵较为完好的花朵,转过高大粗壮的树木,竟然看见一个僧人正盘腿坐在树下。
刚才他注意力全被这树上的白色花朵吸引,根本没有注意到树底下还坐着一个人。
这个僧人,与寺内其他僧人不同,身穿茶褐色僧衣和青绦玉色袈裟,双目轻阖,模样庄严肃穆,能让人肃然起敬,或是想起法相森严的佛像。
他双手合十,低声道:“无意打扰,切莫怪罪,我这就离开。”
那人睁开眼晴,转头看向他,原本严肃的面容带着一丝笑意,让人觉得如沐春风,手里握着佛珠,没有头发的头顶竟然有着十个戒疤,连寺庙里面方丈和住持也只有九个戒疤而已。
这人什么开来头?
“阿弥陀佛,施主既然遇到贫僧,何不听贫僧说道两句呢?”那僧人笑起来慈眉善目,声音空灵悦耳,仿佛站起来就能脚踩莲花,皈依佛祖,化为一颗舍利子。
宋扬也是实在好奇,就在僧人身边坐了下来,学着僧人的模样盘起腿。
“贫僧刚才看到施主对身后这棵树很感兴趣,施主知道这是什么树吗?”
宋扬摇摇头,这树好像自带魔力,带着他往这边走,难道是为了看到这僧人。
僧人笑着抬头,看向盛开的白色花朵,解释道:“这是我寺的圣花,优昙婆罗。《法华文句》中记载:优昙花者,此言灵瑞,三千年一现。施主能见到此树开花,是祥瑞之兆。”
宋扬苦笑,哪里有祥瑞,他只有倒霉。
“大师能帮我看看我的命途吗?”
僧人眼中平静,掀不起一丝波澜,就像是一潭死水,就这么望着他,仿佛可以看到心灵最深处。
“前世不得苦,皆成梦中客。寻得机缘巧,叹为此行难。心病还得心药医,解铃还须系铃人,施主的命途广阔,但是一波三折,去寻找梦中之人吧,他会告诉你答案。”
宋扬奇怪道:“你怎么知道我最近做梦?”
僧人但笑不语,转过头去看向满池的莲花,又闭上眼睛,开口道:“施主既是有缘人,就得自己去寻去问,贫僧能告诉你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宋扬见他不愿意多说,起身道谢,转身离开。
一个小沙弥从远处跑过来,与他擦肩而过,嘴里唤道:“勒尢法师,你在这儿,可找到你了,方丈正在寻您,您快过去吧。”
宋扬驻足,惊讶回头,这原来就是那位名扬四海的勒尢法师。
真的是缘分二字。
勒尢起身,任凭落花抚平衣角,跟着小沙弥走远了。
空灵的声音被吹散在风里。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一方一净土,一笑一尘缘……”
“大师,什么是一花一世界呀?”小沙弥懵懂发问。
“就是一朵花一个世界,万事万物都是相互联系的,所以别看这只是一朵花,里面也许演绎着一整个宇宙的故事……”
两人渐渐走远,声音也消失不见。
宋扬又行一礼,垂眸看向手里刚才拾起的优昙婆罗花,放在鼻尖轻嗅,醉人的清香吸入肺腑,连四肢都舒展开了。
他抬步离开,遇见了气喘吁吁的玉桃。
玉桃见着他,双眸染上惊喜,眼泪差点落下来:“丞相说您不见了,没有跟着皇上的仪仗回来,可担心死奴婢了,您没事就好。”
他看得真切,刚才玉桃眼里的慌乱和着急,发现他身影时,那一瞬间的惊喜与感动,不像是伪装出来的。
玉桃是真的关心他,原来这几年的主仆情分也不是假的,他待玉桃不薄,玉桃也都记在心里。
他笑着揉了揉少女的头发:“本王这么大一个人了,又不会走丢,快回去吧,别让丞相府等着急了。”
玉桃喜极而泣,又把眼泪擦去,用力点头:“好的,王爷。”
两人回到住处,果然看到乔引等在门边。
见到他回来,乔引迎了上来,轻声道:“怎么走了也不跟我说一声,平白叫人担心。”语气里没有一点重音,到底是不忍心责怪。
宋扬仿佛一个做错事孩子,低头承认错误:“我知道错了,丞相你别生气。”明明之前还像个大人一样安慰玉桃。
两人向屋内走去,玉桃识趣的退下。
“怎么不叫我疏玄哥哥了?”果然看见小王爷害羞的表情,“我怎么舍得怪你。”
谅你也不敢。
“我要吃那天的红枣山楂糕,你给我做。”
“都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