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0 皇帝眼中,只分有用还是没用(1 / 1)

但是周妙彤的劝慰还没出口,就被窃听器那边继续传来的对话所打断。

“我现在就会带她出城。”

沈炼的声音响起:“不怕死,你就派人来追杀,你来多少人,我杀多少个。”

随后,就是沈炼离开的脚步声。

但是窃听器那边沉默不过片刻,就再次响起了脚步声。

却是沈炼离开后,陆文昭和丁白缨就进来了。

“殿下……”

一进来,陆文昭就开口道:“……卑职这就派人跟着沈炼,定能找到北斋!”

信王闻言,一脸难舍的表情看着陆文昭。

“殿下,那姑娘知道的太多,如果殿下还顾及儿女私情,就是让千万人去死了。”

陆文昭的话,好似给了信王一个不得不杀北斋的理由:“不……不要在城内动手。”

一句好像最后的不舍、最后的体面。

联合陆文昭给出的理由,让泪流满面眼眸灰暗的北斋,忽然眸子里又升级一丝丝的亮光:“他……”

“他也是逼不得已的?”

北斋的话还没出口,晏祖就已经猜到了她想说什么:“他也是不想杀你的?”

“还是说刚才他主动开口让沈炼杀你,也只是在试探沈炼?”

晏祖把北斋能说的话,能找的理由,全都说了出来。

“对……对!就是这样!”

北斋的眼眸中亮度更炫目了几分:“就是这样!没错!”

“你也是这么认为的?”

北斋眸光闪亮满含期待的看向晏祖。

但是她此时眸光中得闪亮,却有一个成语可以形容——回光返照。

晏祖撇了撇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晏祖不些的呵呵两声。

随后直接一言打碎了北斋的期望:“还记得我们的赌约中,到目前为止,最后还没有验证真假输赢的那一条么?”

“最后一条?”

北斋心中一惊:“你是说他会去找魏忠贤来杀沈炼和裴大人?”

北斋想起之前晏祖和她打赌的时候,特别着重说过的:“甚至就连丁师傅和陆文昭师兄妹,他也要杀死?”

晏祖耸耸肩:“没错。”

“怎么可能!”

北斋忽的一下站了起来:“你要说他想杀我,我信了!”

北斋一不小心,说出了自己其实心里已经相信,或者说在事实面前,已经不得不相信了的事实。

但是她却还是不相信,她一直信任的信王,那个一直告诉她,告诉所有人,会铲除魏忠贤和阉党的信王,会去找魏忠贤借刀杀人。

杀的还是他最忠心的手下。

“但是我绝不相信他会杀丁师傅,会杀陆千户!”

北斋的话语听上去十分坚定:“丁师傅是他最信任的贴身侍卫,陆千户也是他最忠心的的手下,更是替他掌控锦衣卫的千户,他没理由杀他们的!”

“更何况还是去找魏忠贤那个该死的阉党借刀杀人!”

是真是假不重要。

杀不杀丁白缨和陆文昭也不重要。

甚至信王是真的要杀自己,还是迫不得已,不得不杀自己,这也都不重要了。

但是去借魏忠贤的力量杀自己的忠心手下……这是北斋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因为她和丁白缨陆文昭等人,之所以跟随信王,为的不就是铲除魏忠贤为首的阉党这一信仰么?

如今,信王自己却要背叛这个信仰了。

这才是北斋所有不能接受的现实中,最最残酷的那一个。

有个笑话叫……陛下何故造反?

这是个笑话。

但是当自身成为这个笑话中的一员之时,别人眼中的笑话,就成了自己最大的悲哀、绝望、崩溃。

“你说,阉党、外戚、东林党、藩王、贪官、权臣,这六者,对于皇帝来说哪个好、哪个坏?”

晏祖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北斋被问得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晏祖也没打算她能回答些什么。

他问了这么多,其实只是想告诉北斋,事实的真相究竟是什么:“对于皇帝来说,谁好谁坏不重要,贪官清官也不重要,偶尔一些百姓甚至官员是否被冤死也不重要……”

晏祖的言论,特别是那句‘官员是否被冤死也不重要’惹来了北斋的质问:“那什么才是重要的?”

“对于皇帝来说,只要朝堂平衡、天下各方势力平衡,不会有一方威胁到皇权,这才是重要的,其余的,都不重要。”

晏祖引用了一句大明风华里的台词:“就像朱祁镇复辟之后,于少保等被他重登皇位后,第一时间就杀了的忠臣、重臣、功臣、能臣,他不知道么?他知道,但是他有一句话,就可以很完美的形容皇帝的核心思想:日月山河永在,大明江山永……”

晏祖眨眨眼睛……好像说错台词了:“咳咳,不好意思,说错了,这是成祖还是宣宗说得来着?”

当初没正经追过剧,只是刷短视频看过一些精彩片段的晏祖,穿越好几年了,记得有些不太清楚了:“应该是……这个天下,除了姓朱的,什么都可以换?”

略微想了想,点点头:“嗯,对,就是这句话。”

而后继续说道:“贪官是杀不绝的,只要还有人当官,就绝对会有贪官的存在。同样,清官和忠臣也是不会死绝的,只要还有皇帝坐在那张龙椅上,就会有源源不断的清官忠臣出现。”

“但是皇位龙椅就这么一个,锦绣山河也只有这么一个,这才是最重要,才是皇帝自己唯一不可替换的根本。”

晏祖的这句话一出,北斋整个人好像被抽调了骨头一样,整个人瘫软了下去。

要不是一旁的周妙彤赶紧扶住,恐怕心神破防之下的北斋,此时已经从椅子上瘫软滑落,跌倒在了地上。

而晏祖依旧犹嫌不够的继续补刀:“可是其他的呢?”

“外戚能夺政,比如王莽杨坚;藩王能夺位,比如当年的燕王朱棣;权臣能够废立皇帝甚至自己当皇帝,前者比如霍光董卓、后者比如朱温赵匡胤;世家东林党这样的文人团体也能操控朝堂,甚至是改朝换代,比如隋亡唐兴。”

“甚至就连自己的亲儿子、亲兄弟,不也出了杨广弑父杀兄、李世民玄武门之变杀兄弑弟逼李渊做了太上皇、唐肃宗李亨灵武称帝让李隆基不得不成了太上皇、宋太宗赵光义也有烛影斧声一直流传至今。”

晏祖举例了一个有一个千古闻名、人尽皆知的,为了那张皇位宝座,而在皇室内部掀起的腥风血雨、兄弟阋墙、手足相残的典故过往。

“这些远的不说,就说本朝,朱祁镇那个大明战神、叫门天子夺门之变后,曾临危受命、挽大明天倾的亲弟弟朱祁钰,不也是莫名其妙就死了,还被废除帝号改封恶谥——戾王?”

晏祖举了好多的例子:“更别说你亲身经历的,信王对宝船动手脚,让他亲哥哥落水即将驾崩,而兄终弟及得到皇位。”

“亲父子亲兄弟,都如此,更何况其他人?”

‘啪’的一拍手,对着脸色已经灰白无比,已经明白了的北斋,晏祖补出了最后一刀:“但是指鹿为马的赵高当了皇帝么?被汉灵帝称为让父的张让等十常侍,改朝换代了么?统领十几万大军,被称作媪相的童贯能废立新帝么?”

晏祖一边列举着那些古往今来,千古闻名的奸佞宦官,一边微笑着看向北斋。

但是这个笑容,却让北斋感觉从心底里就各种不舒服。